孟德心下一急，踉跄了一步，整个人差点跌倒。撑着身子来到孟江氏面前时，孟江氏已经快不行了，唇色已经发白，拉过自己的一双儿女对孟老爷说道：“老爷，我命薄，今日定是熬不过了，我若去了，只盼老爷能照拂我的孩儿，别因我而太过伤心。”

孟德在外府有个房子，是一间简易的木房，家具没有几件，随便安排了几个人在那里，想着这不足月的孩子应该是活不了多久，只是他没料到这孩子命倒是硬，硬是活到了十三岁。

婆吃不准，又让丫鬟去跟孟德通报一声。

说这话时，孟江氏咳嗽了好几声，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就这么走了。孟德抱着孟江氏的尸身嚎啕大哭，一双儿女也是跪在床前哭成了泪人。

头七过后，孟家还是一副死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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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唤作孟明月。

二公子孟尚轼今年已经十五了，本应成家，早年他也有过一门亲事，新娘子还是个郡主，偏偏那郡主也是个薄命的红颜，还没嫁过来，人就薨逝了，自此孟尚轼也没有成亲的打算，只道是他对郡主情真意切。

小江氏被人限制了行动，任凭她哭哑了嗓子，孟德也没有改变主意，横着心肠让老妈子赶紧抱走孩子，甚至都没有仔细瞧过那婴儿一眼，心中更是将那孩子视为不详：不足月便出世，一出生还克死了自己的两个娘，一个兄弟，这样的孩子，万万留不得。

孟刘氏操办着白事，几个孩子都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那二公子较为稳重，没有跟弟弟妹妹一起哭喊，只是暗地里摸了摸眼泪。

大房孟江氏住在东苑，下雪的天气，不太好走，管家在前面举着明灯，忽明忽暗的。

小江氏身子还没恢复，躺在床上看着怀中的孩儿，粉嫩嫩的，心中又生了几分怜爱。她与孟江氏到底也算是主仆一场，她心中自然是难过的，但这份难过却不及身为人母的万分之一，说到底，她是自私了些。

这头小江氏还哄着怀中的婴儿，孟德就带了个老妈子闯了进来，老妈子一把夺过了小江氏手中的孩子，小江氏还未明白些什么，孟德就吩咐道：“把孩子送去城北的郊外，没我的吩咐，不得擅自带回。”

还没走到东苑，六岁的孟尚轲就跑了出来，看到孟老爷的时候，样子十分急切，哭喊了一声：“父亲，母亲，母亲快不行了！”

“夫人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一夜之间，孟老爷没了两个老婆，一个孩子，倒是多了一个丫头。

“你也晓得她不足月便出世，如此丧门星留在府中也是祸害。”孟德发着火，随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江氏，呵斥在一旁服侍的丫鬟：“你看什么，地板凉，还不快把四姨娘扶起来！”

“胡说什么？胡说什么！今早不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吗？”

这般无用功做了心中或许会好受些，将死之人能活几时，孟德岂会不知？说到底也是在自欺。

是不是胡话，孟德心中也有底，他握住孟江氏手的时候，那手竟没有一丝温度，冰凉刺骨，到底也是夫妻一场，他眼中已有雾气，连忙呵斥一旁的管家：“这屋子这么冷，怎么不多添点炭火？”

孟江氏自知时日无多，她也知孟老爷最是念旧情，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身后事：“老爷待我情深，只怪我无福消受，若我去了，这家必定得有个掌事的女主人，这些年二娘倒是帮衬了我不少，她原本就是个良善之人，定不会厚此薄彼，虽说扶妾上位不符礼法，但这礼法也不外乎一个情字。”

孟江氏刚没了，那头就有家奴过来通报三姨娘也不行了，孟德还没赶过去，这人就咽了气，连带着肚子的孩子一同没了，那孩子还不足三月，尚未成形，孟德瘫倒在地，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偏偏这时，小江氏的孩子落地了。

小江氏哪里肯依，这可是她第一个孩子，她不顾身体就开始缠着孟德，又是哭，又是闹，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叫人看了都心疼，她嘤嘤作词：“老爷，那可是你的孩儿，你怎可如此狠心？她不足月便出世，你把她送到外府，不是要了她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