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谭明梨怔了怔，知道老人是由孙女思及女儿，想到了那些旧事，但这却并不是她可以评论的，于是她只是沉默，安静地听。

“跟小水好好在一起吧，她真的很喜欢你。”

“我爷爷有为难你吗，梨姐姐？他跟你说什么了？你——”

回首过去的一年多时间，真像场万花筒般五彩斑斓的梦一样，有悸动，有悲伤，有甜蜜，有哀痛，但她怎么也不敢想象她能有现在这样幸福。

赵光水的身子颤了颤，靠在她颈侧，过了好久才有些哽咽地小声说：“真好。”

“我那时盼着她接我的班，想着我总是可以护着她，给她写了两幅字，一个是为国为民，一个是平安顺遂，一个是公，一个是私。只是没想到，她什么都不要，既不要前途，也不要幸福，只要跟着自己喜欢的人去南方，躲得离我远远的，今生再也不回来。”

自从女儿离开之后，他余生无时无刻不在痛悔之中度过，但是事已至此，任他再怎样忏悔怎样痛苦，他的之华，他的骄傲热烈明媚如火的之华，到底还是回不来了。

她变作了刻薄傲慢的商人，将自己受过的所有苦痛变本加厉地还给了他和小水，但他却是半点没有资格再指教之华的不是了——如果说之华不是个好母亲，那难道他就是个好父亲吗？他没有颜面再面对之华。

她含着泪轻轻地问谭明梨，“你怎么就喜欢上我了呀。”

她柔声说。

他轻轻地拍了拍谭明梨的手背。

直到回到房间里谭明梨还有些晃神，刚打开门就被女孩紧紧地抱住了。

谭明梨轻轻地抚了抚女孩的脸颊，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赵爷爷没有为难我……”

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都是他应得的。只是可怜了小水。

谭明梨委婉地温声解释，又补充道：“真要是生，那也应该是我生的。小水年纪还太小了。”

“你看，明梨，我妻子早逝，女儿反目，今生唯一的一点安慰就是小水。”

“我是在做梦吗，梨姐姐？”

她仰起脸来，不安地打量谭明梨，试图从她神色里判断出一些她刚刚跟爷爷谈话的结果，很紧张地小声问：

鸿梁其实还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谭家竟然会接受小水不生孩子。都是人精，他很清楚自己的旧友会有什么打算。

“别害怕，小水。”

房间里暖融融的，叫人昏昏欲睡。窗外响起了一两声零星的鞭炮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乎合着庆祝过年的孩童的笑闹声，却更衬托出此刻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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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爱你，只是说让我们好好在一起。”

“梨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

过了一会，赵鸿梁才张开眼睛，极温和地望着她，“我也曾一直担心我死之后小水的归宿，但是现在看来，我却能安心地闭上眼了。”

他垂了眼，看了一会杯中的茶水，忽然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今天刚见到谭明梨时就说过的话：

赵鸿梁站起身，笑着摆了摆手，温声说：“明梨，叫我爷爷吧，啊？”

“之华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人是很聪明的。”

谭明梨不禁动容，轻声叫道：“赵爷爷……”

“这些都是我的错呀，明梨。”

“是有提过，不过被我拒绝了。”

有明梨在，他的小水一定能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

从今往后，她跟梨姐姐之间再没有外力阻隔，再没有别的烦忧，可以好好地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清瘦的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握住了扶手，显出一点迷惘哀伤的神情，苦笑了一下，慢慢地低声说：

这话说得诚恳，连赵鸿梁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他笑着看谭明梨：“景山竟然没有叫你们俩要一个孩子吗？”

赵鸿梁朝她很温和地笑了笑，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梨花木的椅子把手，目光悠远起来，“她年纪小的时候性子很烈，跟我永远说上几句话就要吵起来。我那时候也太年轻，不懂得怎么跟女儿相处，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跟我不共戴天了。”

“小水的眼光，比她妈妈的好，这真是不假。”

赵光水等了她好久，几乎害怕起来，打定主意如果谭明梨再不回来那她就要去找爷爷要人，正在心焦的时候，门忽然就开了。

“之华你也是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