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玦眉眼肃正，摆出悉心聆听的姿态。

“胡说什么呢？我跟小王能躺着睡觉的时间多了去了，躺得哟，尾巴骨都酸疼。说什么见外话呢？一点不打扰，我就喜欢衬着人声看书。”周老师故作不悦地虎着脸，扬了扬手里的一本精装书。

“嗯，周老师好，今天稍微有点忙。”栗玦礼貌问好，“您要是累了就睡吧，我呆一下就走，不打扰你们休息。”

有这闲情逸致安慰人家小护士，说明这家伙皮糙肉厚再给多捅几针也不成问题。

事实上，她不记得王语非有用这样温柔、这样呵护的口气同她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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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转屁股就在别人那里拈花惹草！

“栗小姐，我这就给......”

和周老师打完招呼，栗玦终于舍得分出一股视线给小王。

熟稔地推开病房的门，栗玦纵目看过去，隔壁床的周老师正斜倚在枕头上昏昏沉沉打着盹儿，今晚贺老师不在身旁陪护，小老太太也就没那个劲头插科打诨了。

“王小姐，真的, 真的很对不起, 我......我......”小护士抽抽嗒嗒, “我们护士长不在......我不敢, 呜呜, 不知道该叫谁过来......”

栗玦凉凉地想，这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不该跟台中央空调似的妄图温暖所有人了吧？

栗玦觉得方才那个为她悬心吊胆的自己傻透了。

周老师睡意朦胧间看到她来，从旁边摸出一副老花镜，架上鼻梁：“大栗来了呀，今天好像迟了些。”

两行，跟和尚头顶那六个戒疤似的。

不哭了……昂？？？

这就很尴尬了……

栗玦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继续说。”冷面罗刹抬眼扫视了一下投影屏幕上的演示稿。

栗玦不是好管闲事的人，索性就没有深究。

栗玦按照既定行程，去医院看一眼王语非，这一次没有拎上保温壶。

“哦, 好的。”护工那头有些走路的动静，显然她是在病房外给栗玦打电话的。

多么令对面的栗玦立马黑了脸。

......

因而，在她重新落位之后，场面一度安静得不像话，所有人都统一战线噤声不语，也包括正在发言的经理。

只见小王忧心忡忡地瞅着她，那嘴张也不是，闭也不是，似有千言万语梗在胸间。

可以听出她本来的声音应当是软糯清甜口的，此刻被滂沱的泪水淹没，仿若凄风苦雨下一朵努力挺起腰杆的荏弱娇花。

“栗总......那个，都怪我。我没想到护工阿姨为了扎针这事给你打电话......”小王埋着头，弱气地嗫嚅道，这一起头倒是符合栗玦的设想。

她马上做出指示：“阿姨，把电话给王语非。”

多么轻声细语。

“不必了，看来她根本没事。”

其实栗玦一直有些疑惑，这两位老教师是那种亲密关系么？

因为她打算的“看一眼”，是真正意义上的看一眼，看一眼某人手上小护士的杰作，最后到底以几个针眼告终，然后她便可以无所牵挂地离开。

紧接着, 话筒里传来另一把声, 属于王语非，流露出见不得人家哭的无措感：“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你再这么掉眼泪。那个, 别叫外面经过的人误会了。好了好了，不哭了昂？”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似是渐渐铺开的晚霞。

有一个像周老师这般乐观积极、善解人意的隔壁床，病都好像能康复得快一些。

工作的时候，她不会让私人事务横插进来捣乱。

她还不至于不专业到这个地步。

栗玦听见推开房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闯祸小护士我见犹怜的嘤嘤嘤。

一个电话，成功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四小时在不高兴的栗总, 心情从很坏变成了更坏。

也是, 她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顾着斗气，然后呢？

她们本人是以相依为命的老闺蜜自称的，当然闺蜜的相处之道各家都有不同。

栗玦不由莞尔，连住院这件事都印证了“远亲不如近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