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正常，木头船只就没有不漏水的，无论你用何种填充物来填塞缝隙。

还有什么遗憾呢？似乎没有了。

静谧又喧闹，温柔又狂暴，一如人生。

登州士民是热情的，他们的生活前所未有地被改善了。所有的怨恨早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新朝的无限认同，毕竟人是健忘的。

红色的鱼身干瘪坚硬，但严重缩水后的分量仍然不小。提在手中时，随着波涛轻微晃动，颇为诱人。

尽矣！善矣！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后人还走不出去的话，他也没办法了。

海风吹拂着他的白发，低语不休，仿佛老兄弟们的呼唤。

二十多年过去了，后者几乎消失不见，前者越来越多。

第059章 心愿已了

老人凋零，本是寻常。

富估计积累到了相当可观的程度，库页岛、北海道等地的海盗自发聚集城镇估计也有了一定规模，甚至千岛群岛都有不少人定居了——毕竟世界第一渔场位于此处。

里面充满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咸腥味、腐臭味等混杂在一起，十分感人。

人心风气，肉眼可见地稳固着。

有时是建国前的戎马倥偬，有时是建国后的安定世道。

幽光之中，邵树德让人打开了一个紧紧盖着的木桶。

多年来，他去过很多地方。

这个世界，终究被改变了，所有人的付出似乎都有意义。

此时的白山黑水，正在冬训的府兵们应该一边吃着鱼干，一边畅想未来的生活了吧？

天山脚下，夜行的大军是否兵戈森严，在飞沙走石之中追逐着不朽的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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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丽瑰伟的高黎贡山脚下，篝火还像往常一样壮观吗？

大漠夕阳之下，是不是有那策马的少年郎，赶着洁白的羊群转场，时不时偷眼看下正在挤奶的少女？

船底湿漉漉的，还很滑。

腥味扑面而来，他伸手拎出一条鱼。

内外藩邦，战战兢兢地臣服着。

浊浪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北风呼啸，辽海之上舟楫如林，大批船只离开北部各个港口，满载货物前往河北、淮海二道，甚至还有绕过登州，前往淮南的。

夜不眠的老皇帝心中欣慰。

酉时，夜幕渐临，华风初上。

邵树德睡不着，便一意孤行来到夜晚的海边，排遣心中的寂寥。

夜晚的大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邵树德披着厚厚的裘皮大衣，坐在草亭之内，看着渔灯点点的海面。

浓云低垂不见峰脊的秦岭南北，有没有缺了门牙的老人，满脸笑容地看着堆得冒尖的谷仓？

重重波涛之中，对抗风浪的勇士是不是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却又心怀炙热，想要回到家乡？

此时的大河内外，商徒们是不是还在追逐利润，重利轻离别？

邵树德又回到了蓬莱镇码头，亲自登上一艘下锚碇泊的船只。

他把一切前置条件都准备好了，就等后人跨出这一步。

进入十一月后，江西道巡抚使萧符、北衙枢密副使徐浩相继病逝。

老皇帝木立许久。

他想起了白天在登州乡村转悠的情景。

该——启程了。

新朝雅政，坚定不移地推行着。

此时的江南小镇，机杼之声是不是还在响起？乌篷船之中，又满载着谁的收获？

十一月了，冬至大节即将来到。

而在走之前，他最后一次去了船坊。

有时是箪食壶浆，士绅耆老拥道，有时是满目苍凉，百姓畏若蛇蝎。

他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已经问心无愧。

舱壁上挂着几个铁质烛台，粗大的蜡烛幽幽燃烧着，提供了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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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十一月初了，今天的冬天并没有特别寒冷，辽海仍然通航，岸边甚至连薄冰都没有出现。偶尔有结冰的苗头，也很快被汹涌的海浪冲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的新罗东莱，刚刚上岸没多久的镇军士卒，有没有动了去国怀乡之念？

大江南北、长河内外，雪域高原、大漠丛林，一切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国力在不断增强，影响力在不断外延，就连他最关心的海上之事，在过来看了一眼后，也颇为满意。

邵树德甩开了侍卫的搀扶，慢慢走在底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