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顿大夸特夸。

忍不住又高高抬起手，将那竹简在桌上敲得咚咚响，“平日里见你倒也聪明，怎么干出这样的糊涂事。”

被这件事一打岔，王群气也散了个七八分，只是瞧见面前这低眉顺眼做派的王道容，心里仍是不大痛快。

阿笪走到花帘下, 香风吹动花帘一角，花影摇动, 流光点点。

另一道嗓音怒气冲冲, 滚雷般地炸响，“我气都要被你气饱, 哪里来得心思喝？”

王道容说：“前几日父亲来信，世秀公病重，怕是不好了，少不得又要盘桓些时日。”

那道严厉的嗓音正是王羡的兄长，王道容的伯父王群。

王道容的嗓音有几分不解：“芳之愚钝，不知何处恼了叔父, 还请叔叔赐教。”

中年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满腹心事，匆匆饮了两杯酒之后，便起身出了酒肆。

王道容轻轻蹙了蹙眉尖, “伯父，父亲自幼教导容要多行善事，容做错了吗？”

晴光如瀑, 十丈紫藤飞瀑而下。

这就够了。

“大将军与陛下之间误会重重，你想做些好事，其心可嘉，也不能说错，却总要瞧一瞧时机。”王群的嗓音低下来，“烈火烹油，如今坊间的这些好名声对大将军而言可不算好，你这不是把大将军架在火上烤吗？”

王群却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一想到京里这些时日疯传的“流言”, 作为旗帜鲜明站在大将军阵营的王家族人, 他就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她轻轻吐出一口芳醇甜美的酒气。

大将军还未进京，你便在这里替他收买起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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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他离去，慕朝游抿了一口杯中的果酒。

她跟谢蘅打探清楚了王群的消息，知他散值之后常有小酌两杯的习惯，便特地沿街附近蹲守、布置。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天子脚下你担得什么用心？

京师无灾无殃，哪里轮得着你来慈善？

她与王道容浓情蜜意时，王道容曾对她坦言过家中人员构成，她记得他有个叔父王群，乃大将军头号粉丝，对他忠心耿耿。

王群喃喃地又骂了半天，才皱眉问，“你父亲到会稽去了也快一个多月了，怎地还没见他回来？”

王道容面不改色，恭谨开口, “容见天气炎热如火, 哀民生多艰，百姓讨生活不易。”

王道容怔了一怔，露出恍然之色，喃喃说：“竟是如此。”

他脸黑如墨汁, 厉声喝问，“我问你！京中无灾无殃，好端端的，需要你做什么善人？施什么凉汤饮子？！”

王道容背对花帘，正对王群。背薄腰瘦, 乌发亦如瀑而下, 映重重花色。

阿笪走近书斋时，正听到书斋里传来王道容不慌不忙的一把淡静好嗓音，“上好的华阳香茗, 叔父请用。”

王群一时哑然，半晌才恨铁不成钢地抡起桌上竹简：“父亲，你还提你父亲，我倒是想问问你爹到底是怎么教的？绣花枕头一包草……”

但王群听了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不论南国民风如何开放，这仍是个宗法制的社会，王道容的一言一行总挣不开家族长辈的约束。

王群一愣：“世秀公……他这两年身子一直不见好，竟病得这样重了吗？嗯……他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你父亲多留几天也是应当。”

眼见着大将军与陛下之间的明争暗斗日趋白热化，慕朝游并不指望自己这小小的坊间流言能上达天听，造成多大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