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中的王氏门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冷汗沾衣。司空急召族中子弟连夜进宫请罪。

在这要命的档口，王道容竟也能保持镇静淡然，少年语调冷静诡谲，字字铿锵，“那我等都得死。”

眼睫一动，乌黑双眼静静回望过来。

刺骨的冷风顺着袖口缝隙溜入贴里的衣物内，慕朝游对上王道容的视线，生生打了个寒战。

檐下飞雪绵绵，空气几欲凝结成冰。

王道容顿了一会儿，神色莫名缓缓开口，嗓音也清凉入骨，“容方才得了消息，大将军于武昌举事起兵了。”

“朝游。”王道容沉默了一剎，“我马上要跟司空进宫一趟，你在家中等我。”

朝廷军食艰难，兵力寡弱, 为了防备大将军, 自去年起皇帝便下诏检校流民, 一一注籍在册, 如此一来, 朝廷便有了征法他们的根据, 同年，朝廷又颁发了征流民以为兵的诏令，勉强拉起了一支用以节制大将军的流民兵。

王道容一言不发。

自神州失落, 衣冠南渡以来，无数流民百姓抛家舍田追随豪门士族流亡江南, 成为依附于士族而生的佃奴僮客，他们无需向皇帝纳税, 也不必服兵役、劳役。

慕朝游浑身一震，手中的柿子猝然落地，摔了个稀巴烂。

一阵风起，吹动眉梢细雪纷纷落下，琉璃灯光在他嫩白柔软的面颊上变化不断，平添几分诡谲之色。

此刻她固然仍仇恨着他，但在这恨意中又忽升出一股“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的，物伤其类的复杂情绪来。

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异世界，她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自此之后，爱也是他，恨也是他。

慕朝游极其浅薄的政治知识告诉她，这事有点坑爹。王氏一门如今都在京城，造反之前他不知会一声家里，难道是想效仿袁绍袁术起兵伐董，坑妈坑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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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容目光一闪，乌黑眼里淡青色华光猝然流转，语气暧昧地曼声说：“那我等都要死。”

风雪骤急, 飞落枝头红梅。

慕朝游挣扎了片刻，问：“你会死吗？”

“大将军起兵，你今日才知晓？”

他曾送她生，今日她或将送他死。

这个等他……意味实在有些不明。

“妄兴徭役”，也正是大将军为杨玄等人所罗列的诸多罪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这不仅仅是在对皇帝喊话, 更是在对诸多世家豪族示好。

慕朝游冻得指尖发木，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望着眼前的人难得陷入了迷茫。

就算慕朝游平日里再瞧不起他，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正是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

大将军起兵, 自然要打出一个合适的旗号来彰显自己的“名正言顺”, 同一天，他便去信给了皇帝, 要求杀杨玄，清君侧。

慕朝游沉默一瞬，“这……你们怎么办？要是陛下怪罪——”

心里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兴奋，她强压下激荡的内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一件要命的事。

……这是不是不太对劲？王道容并非嫡系子弟，造反这么要紧的事，他不清楚具体时间也实属正常。但多多少少也该听闻一些风声啊？

这次进宫明摆着是九死一生，谁知道他还回不回得来。

慕朝游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她平日里厌恶王道容恨不能生啖其肉不假，但眼看着世事无常，他真要踏上一条不归路，她反倒觉得迷茫起来。

但这样的举措也极大地侵犯了世家豪族们的特权利益。

“大将军不顾你们安危，冒然举兵——”

王道容一怔，惊诧地瞪圆了一双眼，神情古怪，“你在担

但要命的是，大将军出兵前并未知会司空。

他这次出兵不是谋逆, 是为维护大家的利益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