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面上一阴，复又向荀柔笑道，“文若必不是为探病而来。”

我胡汉三，今又回来了！

憾。

荀柔转身回望。

重回丞相府，在半屋臣吏拜见之时，荀柔油然生出有点可笑。

是，别看他家好像快过气了，文若要认真，调千百个虎贲士围了相府，也不是什么难事。

……

可素底弹墨直裾，靛青缣巾，素面布履，这样日常的装束，原本就极少出现在尚书令荀文若身上。

“足矣！”

曹昂、曹冲，曹家执牛首的人物，都是品行端正，让人放心的人，有此二人，曹家将来不必担心。

曹丕火候未足，曹操又没有培养别的接班人选，所以这丞相之位，绕了一圈，又回到他头上。

曹操并没有同他一样拖拖拉拉，在与他一面后，不到半月，十分干脆的离了尘世。

“荀丞相以为，操将以何面目呈于青史上？”在他准备提步离开时，曹孟德忽然问道。

“我若较孟德兄早悟，便没有今日相见。”荀柔回以淡淡一笑。

这话是向曹操说，也是向堂兄说。

“父亲，”曹丕隔着窗在外道，“荀令君听闻父亲病重，特来问候！”

当年自己与刘辩的对话会流出来，倒也并意外。

屋内两人一同向南看去，只是重重帷帐挡住了窗口。

“人生一世，如草木荣枯，自然之理，含光尚不得悟么？”曹操道。

榻上的曹操，苍老，衰朽，眼眸浑浊，目光却如同火炬，哪怕这火炬焰火飘摇欲灭，却依旧咄咄逼人。

“朝廷天下，想来有含光在，不需我担心，”曹操一笑，“只是我家不成器的几个儿子，还请含光关照……

曹操愣了片刻，满脸皱纹渐渐舒展，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而比起托付子女，这恐怕才是曹孟德最想说的话。

荀彧与荀柔目光一触既分，低下头恭敬行礼。

“丞相病重，尚书令亲自前来，不为探病，又是什么？”荀柔也轻轻一笑。

荀柔扶着床栏站起身，“放心。”

曹操振振精神，“请尚书令进来。”

荀柔看得出他艰难勉强，毕竟也算感受过，遂点点头，并不插话。

“……先前朱建平至长安，众皆往就之，唯含光不纳，建平却道，是荀丞相命系于天，非其所能知，如今确实如此。”曹操边喘边笑，“今日请君来，是欲托以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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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真想了想，“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可乎？”

除了进屋时脚步较旁日略快，神情沉静庄重的尚书令，似乎与平常一般。

亲自来，就是又担心，又放心，不过求安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