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织夏的脑子里都还在反复回放着，他最后的那句话，和那个无可奈何的惆怅眼神。

许织夏埋了会儿，从他身前退出来，悄悄哭过，眼泪洇湿了一小片他的深色暗纹衬衫。

她的身高，还是到他喉骨的位置，人伏着，下压的脸蛋就埋在了他的胸膛。

他气音懒洋洋地调笑，带着拖腔带调的欠劲，这个口吻顿时给她一种错觉，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变过。

好讨厌这种感觉。

“给哥哥倒杯水，这么不情愿？”

桌前小台灯亮着，在书上照下暖白光。

许织夏顿在那里，过去半晌，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阳台。

不是她哥哥。

“小尾巴，”纪淮周低唤，看她的眸光渐渐深刻：“哥哥见你一面不容易。”

他们这一生都在身不由己。

她重重叹出口气，心绪被左右，实在看不进去，索性合上书，准备去洗个澡。

看不清楚脸，但许织夏就是知道是他。

起身时，桌面上的电子小钟正好闪到晚九点。

廊道有监控，现在他佯装不下去了。

脑袋里缠着一团打了死结的线。

分明实实在在分开了四年，但三言两句，就把积得厚重的灰尘一吹而散，往日的桩桩件件又历历在目。

在门口，他是故意捉弄她的吗？

在她的记忆里，哥哥不曾无奈过，他表现出的永远都是理智之内的游刃有余，再崩溃的事他都能冷静。

“这四年自己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纪淮周又说：“几点结束，哥哥带你吃晚饭。”

她垂着脸，别扭地“嗯”一声。

水声停止，许织夏沉默地拿起那只水至七分满的牛皮纸杯。

刚回身，胳膊就被一把捉住。

她手臂很细，男人的大手握一圈足以，力道往回一扯，许织夏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人一跌，径直撞进他怀里。

一直到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

依然见不到墨镜下的眼，但眼下他的唇边，正勾着弯漂亮的括号。

属于一个男人才有的滚烫体温，席卷而上，牢牢包裹住她。

许织夏一不留神把页边捏得微皱，心脏被勒住似的，呼吸都闷闷的。

许织夏神情呆滞住了。

她低低闷声：“你不是……”

嗓音沙哑得仿佛喉咙被撕碎过。

纪淮周轻轻掐住她的脸肉，用陈述的语气问她：“没给我打电话。”

认祖归宗了，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纪淮周，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在九层，望下去。

纸杯搁到他边上，许织夏扭头就走。

比起曾经青春年少的感性冲动，经过四年，许织夏要理智得多，她摇摇头：“晚上有公开课，听完九点了。”

可他是纪淮周。

他们重逢了。

可她却有种，他被人一棍子打在膝盖上，蓦地跪进了尘土里的感觉。

纪淮周抱紧她，手掌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用力揉弄了几下，带着失而复得的强烈心情，和小时候一样，不温柔，但把握着力度，把她的脑袋揉得乱晃，头发揉得乱蓬蓬。

纪淮周不假思索：“那就九点见。”

那是许织夏没见过的样子。

既有沉寂四年，但一到他面前就积习难改的小情绪作怪，也有对他如今身份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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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今晚根本没有要听的公开课。

宿舍楼下的空地，有一盏供电不足的路灯，那束半明半暗的光下，他人在车外，倚着台低调的黑车子。

许织夏顷刻屏住了气。

，散漫抱着胳膊，朝向她歪着脸。

许织夏讷着，理不清现在的情况。

许织夏闷声不吭。

许织夏眼睛发酸，眼眶一下泛出一圈湿红，瞬息之间，她感觉自己变回了四年前的周楚今，那个在她生命的墓地里，静静躺了四年的周楚今。

即使那晚已经见过，但直至此刻，当他问出这句话，许织夏才真正感受到——

重逢了，却也不能如何。

她抬眼，觑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