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拿起来，仔细摩挲了一回，然后把油胆水晶放到姜红烛枕边。

那一瞬间，仿佛重回魇神庙，于血肉模糊间仰视魇神，慌得她镜子脱手，人事不知，混混沌沌到天亮。

雪亮的手电光照过枯骨、老朽的物件、嶙峋的石壁，缓缓移向高处。

她能去哪呢？

——“蜘蛛会结网啊，你周围就近、被养过的石头……只要被你接触、摸索过，就等于张在你的网里。蛛丝结到哪、通到哪，蜘蛛就可以顺着蛛丝去到哪。”

但这一天真的来了, 她一点轻松解脱的感觉都没有，心反而坠得更沉了

太阳还没升起来, 远处的矮山头雾蒙蒙的, 蝴蝶兰大概是由北到南水土不服, 有点打蔫。

她长长叹了口气，说：“你这胎，一定要保护好了，要是长不成，可就太可惜了。”

这花，她本来是想留给姜红烛的, 再一想, 红姑现在满脑子的报仇，大概也没那心思赏花养花。

那些虫子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仿佛没在这洞里存在过，满地的杂物枯骨，有时有极微弱的磷光，魇神庙里，毕竟积累了从上古而来的祭品，也就积累了无数的骨头。

肖芥子蓦地心中一动。

姜红烛缓缓摇头。

她想起姜红烛的话。

……

姜红烛喘着粗气，拧亮手电筒，混着一脸血泪，打量这个可能会成为她葬身之所的地方。

肖芥子一手拎包, 一手抱着蝴蝶兰，出了房间之后，越走越慢, 最后索性坐在了民宿大门口的台阶上。

油胆微微晃漾。

过去这些年, 她一直陪着姜红烛, 虽然相处不甚愉快, 不是被骂就是拍桌子回骂, 气急时也想过一走了之，心烦时也盼着早日拆伙……

她看见高处架张的青铜蛛网上，居高临下，伏着蜘蛛身女人头的魇神，眼窝处镶了两颗赤玉，如搏欲起，却又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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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芥子一怔：“不对啊，是蜘蛛，我看到了的。”

后来她才想明白，这是虫子分泌了什么，给她止血止疼，让她能继续喘气、新鲜热乎得活着，毕竟是几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上好食粮——虫子也懂过日子，要省着点吃。

收拾停当，天已经亮了，肖芥子以为姜红烛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拎着包往外走，伸手拧门的刹那，姜红烛突然又坐起来，叫了声：“芥子啊。”

被关进魇神庙的那天，遭遇虫子袭击，她很久才醒过来。

说实话，不是不羡慕，也不是不嫉妒的：自己二十出头时，算是出身养石大家，比肖芥子美，也更有灵性、悟性，怎么就不是自己呢，怎么就轮到这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了呢？

肖芥子拿手拨弄花苞, 心里头空落落的。

右脸贴着地，居然没事，左脸被啃咬过，但奇怪，摸上去糊糊的，不觉得疼，再往下摸，有一只脚没了，可也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在枯骨堆里乱爬，抓到了一只手电筒，“人石会”的人逃跑时，惊慌失措，掉了不少装备。

肖芥子回头看她。

姜红烛犹豫了一下：“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你的胎，其实不是蜘蛛。”

“人石会”也敬魇神，因为石中世界，即是梦里乾坤，魇神在梦，布天罗地网，无物不入其网，飞禽走兽、虫豸蝼蚁，任由搏杀。

也就是说，理论上，只要自己离得不远，也能进入红姑的……这块石头？

她说：“那天晚上，我用煤精镜帮你看胎，是蜘蛛身没错，但长了个女人面女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