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敢吼我。

“嗯，晚安。”

“安安，你再亲亲我。”

不知何时，那些情绪、想法全从脑子里清空，被侮辱被抽打，在拳头、皮带与漠视下骤然生出的……

他没什么诚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毕竟他们贴得太紧太近，再睡下去后，他的长发依旧会缠上她衣服的。

讨厌玩伴。

凭什么——触碰我身边的这条界线——

他似乎是睡了。近日他入睡总是很快，又睡得很沉。

电视机，绑架犯，不远处男人隆隆的咆哮，眼下逐步扩开的血泊。

“怎么了？”

咆哮的野兽暗暗龇着尖牙，攻击性充满自脊骨蔓至四肢，几乎没有一刻放下敌意。

是不是，又一次，为我而妥协呢？

讨厌奶奶。

讨厌妈妈。

这是数年前他们共度的每一晚的日常。

【第二次死亡。】

为什么明明就会再缠到一起，还要先道歉说“对不起”，再做着“缠上后再解开，解开后再缠上”的无用功。

凭什么你敢对我动拳头。

我……为什么总是……愤怒……失控……讨厌……

安各伸手，把那缕被解开的长发再次牵回来，绕上指尖，又一点点抠紧了手心。

她总是……

她抓得太紧了。

“……没事了。你睡吧。”

【第一次死亡。】

他又在安抚我。

那我也撕咬回去。带着最狂烈的怒火。

安各所有的困惑不解全部融化在床头灯下，她停顿许久，很小声地请求。

但她再也睡不着，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盖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背，睁眼望着天花板。

讨厌……

讨厌自己的房间、玩具、空荡荡的又没声响的……

只有，【愤怒】。

她是害怕，他会不会又因为自己的缺陷，再次离开。

【豹豹。你冷静点。】

讨厌爸爸。

因为我很糟糕。

又或者，当年他的消失，就是隐含着对她的惩罚吗？

不是害怕他会“被抢走”。

……果然是因为我上午时无端发了火？他觉得可以再次将他的需求和想法压回那些无底洞般的秘密里，然后做个完美乖巧的老婆，顺着我，哄着我，让我别再继续烦恼吗？

悲伤，恐惧，憎恨，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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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里永远有什么是沉甸甸闷着的，无名的愤怒之火在最底部悄悄舔舐着，如果她也有一片识海，那肯定是一整片燃烧的荒原吧。

丈夫打着哈欠解下了那缕长发。

于是床头灯再次熄灭，同一条被子掖回她肩头。

洛安从来无法漠视妻子以“安安”正式开头的请求，更别提是用这种语气了。

诞生的地方，长大的地方，这个世界每个我经过的地方似乎都……在针对我。

默然片刻，丈夫便亲过来，唇与唇之间没有甜味，没有阳光，只是些浅淡的厮磨。

【第三次……】

安各……原本有很多很多想要质问、探寻、大声控诉的……“这可是久违的二人世界你真打算什么都不做啊”……“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受了伤所以在拉开距离”……

睡裙的衣扣上。

然而，然而。

这一幕太令她恍惚。

为什么贴得这么近了，却没有激烈的触碰。

……或许真的只是有点累吧？因为喝了酒会头疼……要缓一缓……所以哪怕是久违的两人世界他也没劲跟她做点什么别的……

分不清具体目标，四周全是敌意。

八年前有一张裹尸布盖过眼前，墓碑立在坟上，而“安全感”那东西似乎陪着那些一起葬入黄土了。

一切。

但，为什么？

安各奋力说服着自己不要升起负面的想法。明明今天一天也过得很棒。不需要额外用什么行为来证明感情的。

在客厅里，在沙发上，甚至是早些时候，在去超市的车里，他明明就……想要的。

【洛安。你是回来了吧？】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是再正当不过的请求，但她要求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软，近似于茫然的恳求。

那是许多许多年前憎恨整个时代带来的后遗症呢，还是被天上的某个意识掌控在手心后生出的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