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姜变去按他的手腕,他却用勉强还能使得上力的左手反手攥住他,问:“诏狱里,你口中的小人物——是谁?”
&esp;&esp;那日,他曾这样哽咽着说。
&esp;&esp;但偏偏,他动了驻守边关的大将军谭应鲲的亲弟弟。
&esp;&esp;“原本安置流民才是你的差事,若那时流民入护龙寺工棚后你便卸下钦差的身份,也就不会被我牵连了……”
&esp;&esp;姜变像被他的目光钉死在原地:“秋融,我先救你走……”
&esp;&esp;“秋融,对不起。”
&esp;&esp;密光州的日光明明很炽盛,但照在人的身上却没有多少温度,那时陆雨梧就站在一片山坡上,听着姜变的那些话,他的神情却始终清寒。
&esp;&esp;他耗费自己所有的内力,也仅仅只为陆雨梧接续好左手的筋脉,他的右手已经无可挽回了,这是姜变心中最愧疚的事。
&esp;&esp;这,才是先帝对他动杀心的根本原因。
&esp;&esp;窗外闷雷生滚,那般明昧不定的光影投落在陆雨梧惨白的脸上,他满额都是汗,仍用一双眼睛紧盯着姜变。
&esp;&esp;又是雷声轰隆,姜变低眼,陆雨梧手腕的血几乎沾湿了他整片衣襟,他用力地回了声:“是!”
&esp;&esp;“我记得他死的那日,我正在你的书斋里,我跑回宫去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那时我头脑一片空白,他是遮在我头顶的那片晴云,他走之后,我才意识到,往后所有的风雨我都要自己来扛,可我要怎么扛,才能让如今的刘太后心中对我少些忌惮,我要怎么扛,才能让姜寰不要将我视作一块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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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他做大燕未来的皇帝。”
&esp;&esp;话音方落,那只紧攥他衣襟的手忽然就松开了。
&esp;&esp;“没有大哥,谁也不会保我,争不争都是绝境,可争了才有一线生机,所以我必须跟姜寰争,”姜变的目光停在茶汤中那一片缓缓浮沉的茶叶,“可是争着争着,我却好像陷进去了,我眼中的天地只是那把龙椅,我眼中的厮杀,只剩我与姜寰。”
&esp;&esp;冰冷的光影交织在陆雨梧的面容,他鬓发凌乱,衣袖到处是斑驳鲜红的血,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说:“姜变,如今,你还不知道先帝为何对你下死手?”
&esp;&esp;为了给陆雨梧找好药,找好的郎中,姜变辗转几地才又赶去密光州,那时陆雨梧已经被紫金盟的康禄给捡回去了。
&esp;&esp;姜变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esp;&esp;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血统不配?
&esp;&esp;姜变看着陆雨梧握笔的那只手,他的好友原先是右手写字的,如今陆雨梧那只右手腕部被细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轻易许人探看。
&esp;&esp;那夜,姜变想要救陆雨梧走,逃离流放密光州的命运,可陆雨梧却并不愿意,没有办法,姜变只好在徐太皓挣脱费聪的缠斗,回到庙中的前一刻离开。
&esp;&esp;没有人比姜变更知道,他那双手最鲜血淋漓的样子,在罗州的那个夜晚,但凡他慢一步,陆雨梧的一双手就都保不住了。
&esp;&esp;也是那时,庙外流火闪烁,庙中陆雨梧躺在枯草堆里,双腕的血按不住,淌了很多,姜变只看他浑身颤抖的模样,便知道他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esp;&esp;姜变不知道自己那时该是怎样一副模样,但应该挺不像样的,他的神魂仿佛被压死在护龙寺的那座佛塔之下,只剩一副空洞的血肉躯体在不断地对好友说着对不起,说自己生不如死。
&esp;&esp;“是谭应鹏,对吗?”
&esp;&esp;陆雨梧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厉声:“姜变!说话!”
&esp;&esp;不,那夜,姜变明白过来,他即便是个异族女子生的血脉,先帝虽不看重他,却也不是不能容他性命。
&esp;&esp;他没有多大的力气,因为他的手筋已经受损,但姜变却一下僵住了,他有一种挣不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