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朝她投来目光。

那双眼里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只有冰冷，让人本能地畏惧，却又不敢错开对视。

他不再穿那身白衣，换上了更深的颜色，变成了这一世的首辅。

她嫣然一笑，“我们快点回家就好啦。”

在一个火光冲天的院子里，在铺了满地碎尸与血污的院中，一个拎着剑的男人，长身玉立在这天地间。

夜色与血色交织，她缓步朝他走去。

她停在门口的石狮子旁，没再进去。

她震惊地捂住嘴。

“那你就该冷了。”

是他疏忽了，将阿汝送他的手帕遗落，叫沈国舅看到，认出了她的身份。

“夫君，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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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此刻，沈长寄才有所察觉。

沈长寄沉默地将外袍穿好，出了门。

乌云遮了住月亮，深夜的雾气迷茫，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浓重的血腥味与烧焦的烟味。

真好啊……

她没有拒绝，却是抱他更紧。

他垂着头，抿着唇，煎熬得不知所措。

是他害了她啊。

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睡得很熟的女子，唇慢慢贴上她的脸颊。

他曾天真地以为沈国舅会听他所言，为他去谢家提亲。

热的，呼吸是热的，脸颊也是热的。

……

不知过了多久，沈府的上空燃起了一把大火。

男人几乎是瞬间有了动作，他利落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地裹在了她的身上。

等她赶到时，国舅府的大门大敞着，空气里有血的味道。

他反应了一下，才猛地回神，惊慌失措地将带血的剑背到身后，他茫然地望了眼四周，身子晃了晃，想要遮住那满地的尸骨，可铺得到处都是，根本遮不住。

梦的终点是成宣十七年的六月，他站在京畿的小客栈外，望着她的马车，沉默了良久。

自从新帝即位，国舅府的女眷回老家的回老家，与过往的恩怨无甚牵连的沈家人也都准了他们分府别住，国舅府只剩下了沈国舅一人。

哦，原来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啊。

谢汝目不斜视地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温柔地笑了下。

……

在他才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本该沉睡着的谢汝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怎么办？”

这是她的夫君，他……怎么了？

他滚了滚喉结，将苦涩都咽了下去。

谢汝跺了跺冷得失去了知觉的脚，裹了下披风，走上台阶，跨进了府门。

半个时辰后，平瑢来回禀说，沈大人去了国舅府。

四目相对，谢汝的心剧烈地狂跳。

他不再爱舞文弄墨，不再谈琴棋书画。而是拎起刀剑，冲上了战场。带上官帽，一头扎进勾心斗角的官场里，步步青云。

谢汝背靠着石狮子，仰头看着天空。

义忠孝，何为喜怒哀乐。

她委屈地说了一声：

然后钻进了他的怀里，主动地圈上他的腰，抱得很紧。

平筝扒着门框，看到沈长寄蹲在院子里，将沈国舅的尸首切成了一块一块的。

谢家在保护她，而他却亲手将她的生命断送了。

谢汝沉默了片刻，叫上平筝和平瑢，一起前往国舅府。

“住下吧。”

男人的喉咙发涩，“……好。”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靠在床头，眼睫垂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眸底的悲凉与绝望。

沈长寄从梦中惊醒。

“我不冷”三个字在他嘴边转了转，最终变成了：

谢家将她匆匆嫁人，是不是也是知道了，她爱上了沈家人，而沈家人却与她有血仇。

他很平静地醒来，感受着胸腔内澎湃汹涌的情绪。

沈长寄呆楞地站在原地，脆弱的表情是前所未有，她的心像是被刺穿了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