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有。

她一直静静地等待着，他却太不能控制他的表情，那种不加掩饰的，恋慕与冲动。

有，每天都有。

这是2021年的12月，深圳已经有零星确诊病例了，东莞也有，中山也有。珠三角面积就这么大，九个市加起来也就两个北京的面积，各市切断交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作为一个公众场合的工作人员，才更应该留意才对。

她可以不爱任何人，但她喜欢被触摸的感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就蹲了下来，目光清亮地注视着她。

权西森很平和地看着她说。

有看过她的行程码吗？

那天她在他身上闻到了火焰的气息。

顾西穗点了点头，她便道：“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学英语难不难？”

这是第几次见他来着？

那种燃烧过后的木头才会有的，类似于灰烬的味道，尽管被淡淡的香水味藏住了，却还是勾起了她的某种联觉反应。她想像着一场大火，在空旷的原野上漫无目的地燃烧着，烧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了，唯有孤寂的大地。

那是一场小型空白时刻，她坐在角落里，倚着墙，他则立在一旁，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商场，前方则是诡异的ktv现场，弦乐四重奏搭配着一首又一首耳熟能详的粤语歌，人们唱着闹着，那些在草丛深处的小灯泡则缓缓地闪烁。

顾西穗原本还想要说点什么，却有人突然敲了敲感应门。

“当然。”

“在这家商场工作久了，人真的会麻的，什么几万几十万都觉得像数字一样，根本不是钱。”顾西穗很坦白地说：“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伪善还是矫情，但我真的不太能接受这种不公平……”

但她眼部的肌肉一动就痛，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右眼的眼角，问权西森：“肿了吗？”

——没有。

她知道她从事的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从前的骄傲和意气奋发也在生活的摧残里被磨到什么也不剩下，既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敢想未来，但总觉得，她只要还能帮到什么人，她就是有价值的。

好像每一次，他都是一个全新的人，给她带来意外的触动。

等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他凝望恋人一般眼神，她怔了怔，他却终究是没忍住，伸出手，碰了碰她眼角肿起来的那个地方。

因为政府没有这个要求。

大概是没有找到衬衫，他在里面穿着的依然是黑色t恤，西装领子没扣好，显得有些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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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西森吃不准能不能放里面的人出来，就看向顾西穗。

“你会有非常崩溃和痛苦的时候吗？”她问。

喷雾缓慢地落在她的皮肤上，如同细雨一般。

“那你怎么解决？”

有，她打了两针，在等第三针。

“就多背多写多听，学会猜题型……”

她看着他的背影。

她定住。

手指的温度缓解了喷雾带来的凉意，却也让她耳边静了一秒。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以及他的手——

顾西穗差点又大笑了起来。

顾西穗顿了一下，那阿姨却道：“我听人家说在外国当电工可赚钱了，就想着……”

手指落在她的眼角，很轻地抚摸着她的眼角和眉毛。她欣然接受，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手指。

然而。

怎么就……

顾西穗这才意外地侧头。

顾西穗检查过她的健康码吗？

有保持社交距离吗？

“有点。”他带着一些怜惜地说。

顾西穗回头，一看到是钱闪闪，就立即站了起来，捂住嘴巴。

“可是你换个角度想一下的话，一个五十多岁依然想要学英语的女人，成为密接对她来说算什么呢？她肯定比你以为的坚强很多。”

犹豫了一下，顾西穗才把手里的喷剂递给他，他走过来，接过去，而她则仰起头，闭上眼。

“听瓦格纳。”他笑着说：“因为他是个疯子，听他发疯，我就不必自己发疯了。”

他俯身，望着她的眼睛和眉毛，小心翼翼地朝她眼角肿起来的地方喷着止痛喷雾。

那个阿姨却讪讪地说：“我不是问学生怎么学，我是说，我能不能学会？”

为什么？

爱马仕的男装其实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衣服，不管价格几何，都掩盖不了设计平庸而乏味的事实，那些衣服似乎只适合那些退休的、富贵的白种老男人，然而此刻穿在他身上，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腐朽的气息。

她突然想到她父母，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又一个努力生活的普通人，要遭受这一切？

有查看过她的疫苗信息吗？

该刹那，顾西穗所有的辛苦都被消除了，她激动地说：“我帮你查查！”

他有一秒的失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之后才如梦方醒地收回手，握紧。把喷雾递还给她，重新回到玻璃门的感应器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