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儿自小习惯在夹缝中生存。只要帝后的裂隙深一点，再深一点，她便无往不利。

沈今鸾感到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半，脑中一片空白，死前模糊的记忆一点一滴，破碎地涌现。

“可惜，你没等到。”

顾昔潮扔了刀，将她搂在怀中。她搭着他结实的臂膀，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对陈妃动手。

可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君王最深的宠爱，连唯一的儿子都要给她，如此，才最是可恨！

这一句，陈妃登时愣在原地，松了劲头，整个人像危房坍塌了下来。

陈妃点点头，笑得嘲讽：

眼里的这个女人，是皇后，又不似皇后。

沈今鸾皱紧了眉头，微微仰头望向永乐宫四角的天空，被巍巍宫墙划开，被尖锐飞檐刺破。

陈妃面上出现一丝慌乱，失声嚎啕，重复地道：

沈今鸾却变了脸色。

只见大将军一寸眸光也没留给他们。他将皇后打横抱起，步入内殿，身影消失不见。

“你怎么害死的她？”

妃，淡淡地道：

“永乐宫里，有我的人。”

顾昔潮也在看她，身影凝驻，眉目之间除了深切的沉痛，还有阴森戾气。

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住她发抖的手背，指节瘦长，沉稳有力。

“陛下不幽禁你，我哪有机会下手啊。”

十年前，看了无数个深夜的相同纹样，落入眼中，她神思恍惚，心口直跳，手张开又攥紧，想要抓住什么。

重回北疆和他第一回 对峙就已发现，她绝不是被毒死的。

沈今鸾记得死前那一碗浓黑的药，曾经以为是顾昔潮下毒害她。

她的目光漆黑空荡，映着皇后翩飞的衣袂。

一旁禁卫伺机一拥而上，扑上来，救出了刀尖下几欲昏厥的陈妃。

没由来地，胸口窒涩，指尖也泛起灼心的痛。

“没有别人，就是我，只有我！”

一道淌血的刀尖映入眼帘。大将军已提刀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刀尖的血滴落在她脖颈浓艳的镶绣上。

“多亏陛下狠得下心，收走你的凤印，撤走你的守卫，折断你的左膀右臂，给了我可乘之机。”

她不像一个寻常妃嫔一样在意皇帝宿在哪个宫中，使劲浑身解数去夺得君王的宠爱，甚至数次推拒君王下榻永乐宫。

“我求托巫女，那一只为父兄求来的巫蛊，也是你的人掉包成元泓的生辰。”

她想要回忆什么，头疼欲裂，眼底渐渐浸入一片黑暗。

“不对。”她眼角寒光一凛，低声道，“元泓将我幽禁永乐宫，你的人根本进不来，怎么给我下毒？你撒谎！”

他们护着疯癫的女人匆匆忙忙撤出了永乐宫，还留了几人守在宫门口，防着大将军再追上来。

一想到她早已死了，陈妃拧紧了袖口，经年的冻疮又痒又痛，心头亦是既痛苦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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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一碗药里的毒，只需那么一点点，你就能见到你父兄了，哈哈哈——”

那里埋了她的父兄，所以她才入宫，不惜一切地要为他们复仇。

一阵天旋地转，她失了力气，踉跄着跌倒，落入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

陈妃浑身发抖，又像是压抑不住喜悦，胸膛起伏不断，得意地笑：

她的魂魄死得很干净，面容也干净，唯有袖口有丝丝血迹。

沈今鸾面无表情地道：

君王之爱，不过是她利用的手段，而非目的。

……

“其实，我死的那一日，本打算禀了陛下，将辙儿送回你身边，母子团聚。”

静夜不静，月色凄迷。

皇后的那一颗心，从不在皇宫，而是长久地留在了千里之外的北疆。

“不是你杀的我……”

陈妃摩挲着手指，笑道：

她缓缓地，迟钝地望向顾昔潮。

陈妃想要毒死她，却没能杀了她。

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抬眸，撞入男人暗沉沉的眸光，他身上的气息令她觉得安定。她反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无比真切的温暖，那一场噩梦已经过去了。

沈今鸾睁开眼，看到帐顶那一方华丽的鸾鸟藻井。

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起初，她以为她只是假仁假义，后来才知，她是真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