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兜个圈子,找到的人家都有这样那样的困难,春妮只好将桂生先带回到了小别墅她和常文远的住处,
乡
苦难是最好的大学【注】。一展眼,桂丰也长大了。
从桂香家弄堂出来,春妮跟桂生说话:“你姐她婆婆以前不这样。家里经济紧张,生意做不了,又添了吃饭的嘴,人才变得有些难说话。”
师母的病……她转头往红树村送了两箱金枪鱼罐头和一些香肠鸡蛋,现在只能好好养着,等。等战争打完,等倭国人滚蛋,等再次恢复通航,恢复东西方物资流通。
“这才哪
“这也是没法子,海城人太多了。人人都想学吃饭的手艺,拜师就不好拜了。”从最后一家出来,春妮安慰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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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妮想给他塞点路费,他坚决推拒:“本来桂生就够麻烦姐姐了,我不能再要钱,再说我姐也给了些,不缺这个。”最后好说歹说,答应春妮送了他一程。最近海城有数群流氓专门乘人不注意,将人拖到里弄剥衣剥裤抢劫,桂丰身材瘦小,有一回险些叫他们得手,再之后就不单独出门了。
“……”
好吧,还真看不出来。
下的事暂时不用再操心,春妮腾出空来,带着桂生跑了好几家收徒工的手艺行当。有讲评书的,有学厨的,有打铁的,有裁衣裳的,还有做纸扎冥器的。行当都是好行当,可要么嫌桂生年纪大了,不好调教,要么嫌他身体单薄,不经锤打。还有的说学艺要收学艺钱,这下是桂生自己不干了。他在春妮这本身就是白吃白住,万不肯再让她倒搭钱进去安置他。
战事阻隔了所有的物资交流。
“不用了,你先忙你的,我们还有事。”春妮拦住她:“就是跟你说一声,桂生这次进城来就不走了,等你有空,我们再聊。”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桂生在家里闲了几天,着实很着急了。
春妮担心过关卡时他的鸡保不住,桂丰不知从哪摸出两条细绳扎住鸡嘴鸡翅膀,最后拉开夹衫的衣襟,将鸡往肋下一掖:“这就看不出来了吧?”
桂生在小别墅呆了两天,春妮一直顾不上他,他独自又去了一趟她姐姐家,带回来一个桂丰。
“那他住哪……”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春妮跑遍了药房医院,黑市,赌场,当铺……她所有的渠道,甚至还托常文远去问了近藤,没人听说过链霉素。唯一一个知道消息的大夫,还是通过友人的电报得知的。
桂丰一直住在姐夫家,原先在江边码头的一间茶馆里做店伙。后来倭国人说要备战,关掉所有的码头,连着船东船工全没了饭吃,店开不下去。因为写得一手好字,倭国人洋蜡厂招过桂丰,他不想给倭国人天天鞠躬,没去,只好回姐姐家东一顿西一顿地给人打短工。因租房价钱越来越不稳定,许多房东不肯收现钱,要粮食布匹抵价,便一直住在姐姐家。桂香婆婆总怀疑这是大儿媳妇想贴补弟弟的借口,这也是桂香在婆家抬不起头的原因。
都是穷闹的。想起他们告辞离开时,桂香背着婆婆在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五毛钱塞给桂生,两个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桂丰说:“我回去伺候妈,正好我攒了点钱,赶上春种。收了稻谷之后,再还钱给春妮姐。家里就桂玉一个孩子,再赶上倭国人下乡,什么事都顶不住,还不如也让他到海城来,进学校正经上几天学。我是老大,应该我在家里守着。”他说完这些马上就要走:“我跟姐夫一会儿去鸭厂路买鸡,我取完鸡就回乡去了。”
现在汽油贵,黑狱那边查得严,毛二娃也不总有时间接这个送那个。桂丰便只带了两只鸡,数十个鸡蛋,并他姐姐给的一袋小米,坐牛车回的家。
了声,交代桂生:“正好你来了,帮我看着你外甥,我去炒点菜,一会儿我们一起吃饭。”
她心里叹息,方家人都继承了方校长的骨气,同在一个城市,桂香姐日子过得这样窘迫,也没向她开过口。
这些暂时可以往后捎捎,第一件大事肯定是给师母找药。
“死人啦侬,这半天不吭气!”
看来她照顾桂丰已经很勉强,出不了余力再照应娘家。以后有机会,还得给桂香找一份工作,省得天天在家看婆婆脸色。
常文远倒没说什么,还很热心地将桂生安排住在楼下的客厅。反而是春妮悬着心,凭他们现在做的事,房子里不好住进外人,最好还是尽快给桂生另外找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