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布衣衫勒出觉枫窄腰。他腰腹坚韧，肩背挺拔，铮铮男儿之姿。

云后脚步轻柔，踱步半晌，突然发问。

后将晴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痛不已。她一十五岁入宫，花信年华才诞下晴暄，自是如珍似宝，便是一餐一饮都不曾假手于人。

“是，娘娘。”

他，正好衣装，进殿拜见云后。

云后不再遮掩，上下左右打量觉枫，往日一团英武之气将其样貌掩了去，今日落在眼中果是个眉目出众的，难怪当日……

一怕暄儿语出惊人，平白若国主厌弃，更怕他无心之言惹怒了漫天神佛，降下天谴。

质子要过三道关，身心皆备受磋磨。

觉枫迟疑了片刻。内庭之间，武将私自觐见本已不妥，“衣冠不整”更是……

“皇子皆可于钟年之祭得到心仪的物件。本宫至今还记得，暄儿在大殿上脱口而出。”

觉枫远远瞧见六殿下，脚步虚浮，身形比往日又单薄了几分。

雍国上下无能，重掖山大败，菩冥关险些失守。奕国当朝摄政王钦点雍国嫡皇子为质才肯议和。

“聂大人，请留步。”

越想心越乱，云后胡乱擦净脸上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接着开口问道：“那日，你在寺内洒扫？”

觉枫依言抬起头，双目紧盯鼻尖，生怕冲撞云后。

凤桓宫外，御羽卫聂觉枫等候良久。

想起当日，云后历历在目。

她茂林修竹的孩儿，怎可……

晴暄奶声奶气骇人之言：“父皇、母后，暄儿想要那双眸子。”白嫩小手指向十岁左右的小少年。

觉枫转过身，见说话之人乃云后贴身侍女玉屏。连忙秉手行礼，远处，晴喧贴身小侍允明已将其妥妥接住。

“微臣借住寺中，帮忙洒扫。”觉枫忙回禀。

“御羽卫聂觉枫，拜见娘娘。”觉枫重甲在身，立身绷直，抱拳垂首向云后请安。

那奕国摄政王人称“炼狱修罗”，茹毛饮血、尤爱“美人舌”，更是“色中饿鬼”……

“那年是晴暄六岁生辰，雍国皇子六岁便要去玄涎寺做钟年之祭祈福。暄儿头一回出宫，即便清规戒律的佛院也比宫中有趣些。”云后自顾自叨念，手拿银条，细细拨动待灭的灯芯。

御羽卫乃御前军的一支，专门护卫雍国皇族，觉枫自学艺归来，便是司职护佑教习嫡皇子之责。

大概十步，晴喧身子旋了圈，悠悠倒将下去。觉枫正待上前，身后环佩叮当，一身影伴着浮香而至，低声唤住了他。

国主看重四子晴源勇武，偏私齐妃之子晴萦纯孝……又何曾将身子孱弱、性情柔顺的暄儿放在眼里。

等待良久，纱帘之内，云后淡淡吐露：“卸了甲胄。”

玉屏瞧出觉枫犹疑之色，上前耳语：“大人所闻不差，照做便是，凤桓宫万无一失。”

“身量相仿，只是多了几分英武之气。”云后做了番计较，心智稍定。

觉枫右眼紧跳了两下，他不敢耽搁，将缨盔摘下，露出束好的发髻。侧身将腰间甲胄褪下，置在了身侧。

时隔数年，想起当日，云后心中仍怦怦乱跳。

“聂大人，本宫记得你九岁入御羽卫。”

他跪得极深，头低垂，汗滴从额角浅浅滑到鬓边。唯有暗自庆幸今日内着素布外衣，就算卸去甲胄，也不算太失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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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帘撩动，云后款款而下，水蓝锦袍微摆，一步轻，一步绵。她缓缓绕觉枫走了两圈，温和笑着说：“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