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仰，将后脑抵在床头，仰望天花板，在卧室天蓝色的涂漆边缘，看到一块掉漆的灰。

段知影没说话，一直没说话。

不可能。

温妙然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知道我一直……

“段知影，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我过去喜不喜欢你。但是……

那扇门为什么是开着的？

隆起的蝴蝶骨，好像在渗血。

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尽量。”段知影开口，又是平静。

吱呀——

有人进去过？

温妙然追加，“不许尽量。我要你答应我。”

残留一点褶皱的痕迹，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昨夜翻身压上去的。

他经过厨房，冰箱里已经没有草莓了，垃圾桶不知是被套了新的垃圾袋，还是压根没变化过。

不可能。

温妙然选择相信段知影。

“还有，”温妙然补充，“不要一直想我。”

几度否定之后，段知影已然停在那扇门前。

起床后，段知影在屋中游走，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幽灵。

知道我没好好吃饭，没好好睡觉，不养宠物不交朋友，不娱乐不喝酒。

段知影驻足在阳台，手臂支在水泥台边缘，肩线却崩塌般垮下去。

直到，他看清，那间禁闭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他在老旧的房屋中，穿着最昂贵的睡衣，露出白净的皮肤，垂着柔顺的发丝……

他记得很清楚，他来到这里后，没有进过那个房间。

声音带着点轻飘飘的甜，好像睡前要分享自己今天刚看过的、很喜欢的童话。

他在洒满全城的，如蜜的阳光中，垂下头。

他相信段知影，接下来，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段知影静静看着他，专注地听他说：

他想起梦里和温妙然的对话，温妙然好奇，想进去看，他说希望别进去。

“……”

果然是我的梦。

他探手过去，触到了一手的凉。

那场易碎的梦，就会提前结束。

不可能。

没有余温，没有一丝头发。

就好像，失去他的这些时日，他也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

像是在紧咬牙，隐忍某种情绪。

段知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却颓唐犹如丧家之犬。

他回身，眼角余光无意瞥见什么，而后凝滞。

门锁崩开了？

温妙然只见，在仅有遥远月光点亮的深夜，段知影的脸侧肌肉微微动了动。

段知影想：

他呼吸急促，喉结滞涩地滚，指尖颤抖得像隐疾发作。

还是说，我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进去过？

“忘记一切再相处一次，我还是重新喜欢上了你。”

段知影深呼吸数轮，才终于抬起手，抚上那扇门。

他行过客厅，看见茶几上被装进盒子里的吹风机。

他记得很清楚，在昨夜那漫长又美好的梦里，温妙然也不曾进过那个房间。

刺眼。

段知影表情一沉，缓缓将视线拉回来。

要不然，这人怎么可能给我的建议，简直像在日常生活里，观察过我。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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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行人热闹的起居声中，在百鸟清脆的鸣叫里，缓缓拾掇好自己破碎的心情。

深深刻在心里。

“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温妙然平复好心情，笑着凑过去，与段知影鼻尖蹭着鼻尖。

“……好，我答应你。”

段知影想，不知道温妙然当时看到那块灰色，是什么感受。

不可能。

有意识时，天色已大亮，阳光照亮整片房间，打破所有如梦的虚幻。

可他却把温妙然叮嘱的每一句，都听了进去。

微微用力一推。

段知复印件冻结的心跳瞬间狂跳。

他走进卫生间，看见热水器的屏幕熄灭，好像许久未被开启。

老朽的门关节发出糟咂噪音，随声响，门内的一切映入段知影的眼帘。

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

他侧过头，只见床边是空的。

因为，如果是梦的话，温妙然进去，就会知道真相——

彻底的空。

似乎刚刚被折断了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