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妙然内心暗骂：

不知是否是惊雷令心跳加快的吊桥效应，面对初见的陌生青年，段知影竟心一动，主动颔首示意。

然后，那个青年上楼，停在他身边，观察片刻，主动提出要帮忙。

只是偶尔落笔素描时，面对白纸黑描，他有时会幻视那场暴雨看到的黑白。

湿哒哒的黑，通透的白；摄人心魄的黑，微微透粉的白。

湿哒哒的碎发贴着巴掌大的小脸，不显狼狈，楚楚可怜。皮肤很白，眼瞳却很黑很大，是异常纯真但不至于呆板的瞳型，带着摄人心魄的洞悉。

段知影察觉自己的手指颤了下。

光是零就有四位！前面甚至还不止一位数！

这么有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年为他开了门，还教他以后怎么对付卡顿的门锁。

穷人大概就是比富人多点生活小技巧，他松开手指，解释：

青年主动邀请他吃草莓，他被逗笑，青年语无伦次说了什么，抱着草莓走了。

温妙然刚转钥匙，门就开了。

没事刺激什么穷人的神经！

诸事不顺。

段知影自知傲慢，非必要不社交，被父母带去酒会应酬时，若对面的长辈空有虚名没有实力，他一般不太给响应。

上流圈层见识过世间各种令人惊艳的极品，隔壁邻居并不是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

温妙然猛然拉远手机，匆匆锁屏——

隔壁那是哪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了？

“原来是这样。”少年恍然大悟，微微牵起嘴角，“谢谢你。”

那天的初遇，段知影没有放在心上。

吃个屁！都没洗！

不会聊别硬聊！

偶尔经过哪个校友，闻到人家校服上散发的廉价花香洗衣液气味，他都会觉得这个学生很有生活质量。

他转头循声望去，见一个青年站在楼下。

忽而，雷声乍响，他一惊，心跳骤然加快，见那青年也恰好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他继续回身，拧那把转不开的锁。

但莫名的，段知影心情不错。

他哪见识过真有学生穿着电视剧里的西服款校服，身上还会散发着一闻就很贵的香水味。

温妙然不太敢看少年的笑，又觉得毕竟是邻居刚有了交集就这么走了不太好，脑子一抽，拎起那兜草莓，“吃吗？”

不待他先移开视线，那青年先偏头，浓密的两扇睫毛垂着，有破碎的雨珠悬在睫毛尖端，像哭泣未干的眼泪。

“……”给少年问得一怔，笑，“先不了，谢谢。”

他却透过那盆枯槁干瘪的实物，看到了被阳光通透照射、色彩斑驳明艳的玻璃芦荟。

他忍不住再次打量那个青年，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望向他，像一对黑洞，能将人魂魄摄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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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

今天暴雨天地污浊，网约车导航失效迷路耽误，老破小的铁门生锈难开，新租的房子又挤又脏……

今日阳光明媚，他搬了椅子画板到小阳台，恰见老房东留了盆芦荟，叶片缺水枯薄，边缘卷曲。

于是他脑子继续抽，“那我先走了，想吃草莓随时来找我。”

咔哒。

他收敛视线，持笔在纸上勾出芦荟叶体的碧绿，而后根据脑中所见勾勒过渡与投影……

微弯的后颈白中透粉，似天鹅脆弱且美丽的脖颈。

精致得让他有点自惭形秽。

“……？”

楼外电闪雷鸣，楼内破旧昏暗，他正站在门口和钥匙斗智斗勇，听见楼道下传出塑料布被甩动的声音。

素描画不出个所以然，段知影丢了笔，决定换水粉。

温妙然落荒而逃。

他不认为自己和对方往后会有什么交集。

段知影进屋。

温妙然继续搜索这所学校的学费，被一串数字糊脸，他眯着眼开始数后面的零：

“这边的铁门都比较老旧，零件都散了，有的时候失灵，你就一边转钥匙一边推一下门板，让机关归位，就能开了。”

段知影第一次遇见温妙然，是在一场暴雨的傍晚。

一种莫名的身体反应，没由来，但带点刺痛感，从指尖顺着血液，细细密密传导到心脏。

但也仅此而已。

进家门后，他掏手机，搜了下本地学校校服款式，终于找到一家私立国际高中的制服，和新邻居是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