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即逝的泪意已然干涸。

段知影抬手，抹过自己的眼眶。

“好着急啊你，”段知影忍不住打趣，“我都想把你电池抠掉了。”

他猛然回神，低头，看到小猫的鼻尖湿润，应当是被一滴天降的水砸湿。

帘缝隙，漏进窗外一缕惨淡月光，恰好斜淌过相框的边缘。

怎么七年了，只要再度看到你，所谓的“新身体”还是会有失控的反应？

正如他这些日子哪怕一直处于匪夷所思的状态，外表也无人能看得出来：

神明沉默不语，无人能解惑。

“你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

他仰头承接来自爱人的光, 犹如正向神明祝祷的虔诚信徒。

让他此时不得不在沉寂的冬夜里，重新向神明祈祷。

以往他这么口头“欺负”小猫，小猫会马上从消沉情绪中振作，启动“战斗模式”跟他激情对抗……

人变成猫。

段知影陷入前所未有的动摇。

可现在，因为小猫或许就是温妙然的可能性，因为小猫就在他身边看着他，因为那个和温妙然的约定，他必须要逞强。

假装自己彻底脱离了消沉，哪怕有混乱，也至少不能被小猫发现。

但从来乖巧的小猫难得不配合，挣动得厉害，不要他检查，就要钻进他怀里。

虽尚未证实温妙然与妙妙的联系，段知影也已然付出了代价——

简单几个字，不难理解，却组合成逆他常识而行的可能性。

他因此困惑，想得到神明的解惑：

“怎么了？”段知影赶忙用手压住小家伙的背，怕它扑腾间从膝上掉下去，并顺势想检查它的体温，判断它身体是否还有恙。

让一个肮脏的灵魂，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虚伪与无能。

可今天，小家伙并未这么做。

怀里挣动的小动物，让段知影从无限消沉的意志中抽离。

哪怕被他威胁要抠电池，小猫还是缩在他怀里呜咽着、颤抖着，像是依赖，像是眷恋。

闪动的碎光飞溅，落在跪坐男人的鼻梁上。

以至于，当那天从这间屋子里找到妙妙，当他结束一切回到家，检查信用卡消费账单，确实找到那天在超商的消费记录，甚至能打印出详细的购物明细……

他听见小猫“嘤嘤嘤”地呜咽着，急切地往自己怀里钻，好像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

“梦醒了。你已经回来了，妙妙。”段知影深呼吸，莞尔，低声提醒小猫。

怎么七年了，我已变得不是我，还是没能戒掉你？

但他接受得比自己想象中更快：

死而复生。

只是，与自己高度相似的孩子，眼眸是一对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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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七年一轮回，生命亦如是。每七年人体就会换一轮细胞，如同更换了一副新的身体。

毕竟之前，段知影只需自然呈现外在的麻木状态。

初醒的小猫僵着身体，好像刚挣脱一场纠缠的梦，还分辨不清梦境与现实。

所以他不能妄想，也不能轻易相信。

段知影从未妄想过温妙然可能复活，他一次也未曾敢如此幻想过。

幻想是美好的，可一旦从幻想中抽离，意识到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实，巨大的落差会让他生不如死。

当他收到差李昭截取的沿街监控录像母带，确实从中看到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温妙然的背影时……

好在他擅长伪装，并对此习以为常。

而他答应过他的家人，要活下去。

“再来教教我……怎么好好生活……”

怎么七年了，这具身体里还是那么空，没被新的血肉填补？

只要有温妙然回来的可能性，段知影愿意轻易颠覆对世界的底层认知，逆转他二十五年的知识与习惯，付诸任何代价。

小猫仰起头看他，他赫然见小猫的眼神从出离转为领悟，而后是强烈汹涌的情绪。

信徒在昏暗的光线下，仰头对着那一点点碎光呢喃：

他无声与他的神明交流：

假装自己正毫无副作用地康复中。

“呜……”

“妙妙？”他轻轻唤着小猫的名字。

段知影无奈，干脆松了手，让小家伙缩在自己小腹上，脑袋抵着他的身体反复地蹭。

假装自己全然享受地好好生活着。

“那个约定，我现在执行得有些吃力。

因常识与理论无时不刻不在对抗，他的精神状态比起先前，可谓加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