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陌生的脸,从未见过的女性面庞,深蓝色的眼眸在注视着自己。
她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抚平了耳边一缕凌乱的黑发。内心的深处传来自己的声音,说着“这样就可以了吧?”。
“有点磨蹭啊,姐姐。”
而她根本不想起身,也不想迈步。试着停下,可躯体根本不听她的指示,自顾自地向前,停在镜子前。
感谢的话语轻而易举地唇齿之间溜出,她释怀似的松了口气,而五条怜却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好在她本来就发不出什么声音,因为她被困在了某人的身体里……被意识清醒地困在了母亲的体内。
这并非是“话语”,而是“心声”。
经动起来了。双足踏在地面,曲起的双腿慢慢伸直,她的双手合拢日记本,陌生的房间伴随着迈出的步伐一点一点在视野中补齐全貌。
所以,也是她可耻的窥私欲在作祟,其中一定还带着一点微弱的不安。
“怎么了,姐姐?”
俊夫沉吟着,陷入思索。他摸了摸花白的脑袋,把头发搓得沙沙响。
所以,事实大概是,她没有在做梦,她确实变成了装在某人体内的“摄像头”。
这里显然是过去,而这幅身躯有着很熟悉的模样,也有着和她一样的嗓音。现状让她无暇去思考太多,但就算是真的投入思考,她也一定想象不到,自己正栖身在母亲的体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
“嗯。”很迟疑的回答,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熟悉,“在做点事。”
依然无法挪动身体,也理所应当地没办法脱离现状。她近乎无奈地被这个身体带到了大门口,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晒太阳,几乎是一看到她就开始笑起来了。
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真想捏一捏脸,或者干脆点扇自己一个巴掌算了,可双手根本无法挪动。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不在她的手里。她只能无奈地任由这副身体走出房间,连半点留给自己的喘息时间都没有,她必须接受事实。
“呐,俊夫。”五条怜听到她说。
五条怜感觉到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是被什么包裹住那样,很不自在的感觉。
“可姐姐依然是姐姐,不是吗?”
所以,这是回到过去了吗,还是纯粹的记忆?她又为什么能够以第一视角看到母亲的记忆、就仿佛自己才是此刻的主人公呢?
你根本没在做事吧,刚才只是在桌子旁边发呆不是吗?五条怜很愤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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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在沙沙声中,他小声嘀咕,“就算在家里,我也会用名字叫你的……青空。”
长久的沉默才换来苍白的一声“嗯”,能明显察觉到她的不情愿,也难怪她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要是被村子里的人听到了,他们会觉得很奇怪的。说不定会把你当做老年痴呆。俊夫,我知道你年龄很大没错,但脑袋还灵活着呢。莫名其妙被扣上不好听的名号,你不会觉得不服气吗?”
镜面倒映出房间里硕大得如同黑箱子的电视机,天线几乎要碰触到天花板,盖着一层噪点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第四届女排世界杯的预选赛。她的手自顾自抬了起来,她的眼睛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五条怜几乎要尖叫出声,却寂静无声。
“我说啊……你是不是应该少叫我‘姐姐’?我已经有新名字了。”
他比她老了这么多,却称呼她为“姐姐”,多怪,而身体只是点点头。
五条怜正在这具陌生身体的里面,她听到了身体发出的思想……真的假的?不是在做梦吧?
“谢谢你。”
镜子里映出的……并不是她的脸。
身体收回目光,转而盯着地上的杂草,纤细的指尖缠住草叶,用力地拽了一下。
日记……如果能看到日记的话,说不定此刻的茫然都能消减大半了。这是五条怜自己的想法。
随即她的身体坐下来……都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干脆称之为“她”算了,五条怜绝望地想。
真想看到日记。她想。
被禁锢在这个躯体中,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难道她真的要死了,这一切都是临终时刻大脑拼凑出的幻觉?可恶……她得逃出去才行。
她就这么坐下来,席地而坐,并不在意尘土弄脏衣衫。抬头看看天空,蔚蓝色的,她的心里一定冒出了很多念头,只是都太缥缈了,所以一个想法都不真切,反而让五条怜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烦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