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想了想，喊了一声：“母亲。”

既然觉得她叫秦氏“娘”伤了颜面，那她之前叫许夫人那声“母亲”也是多余。

许夫人却拿眼四处打量着屋子，似乎想挑出什么错处来，可又挑不出，半天失落地回过神来，颇是不快地问：“你姨娘呢？怎么不出来迎接我？”

她与江凌在主位落座，才叫下人去请许夫人。

若是她娘也跟许夫人这般想不开，怕是早没了命了。

她可真是几辈子修来这么一个女儿。

秦氏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口气虽远不像从前那般凶狠，也仍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

这也没多久啊。

这样既可内外有别， 请客之时， 后面这间也方便用来作些准备。

过了一柱香的工夫， 就见门口出现两个人。身材高大丰满的刘氏扶着一个老妇人。

锦鱼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恻隐之心顿时消弭无踪。

这花厅是朴园最大的一间屋子， 在二门内。原来被方家人改成了四间房。锦鱼买过来后，把这四间房改成了两间。

锦鱼：……

亏得锦鱼正好在。

不过这不清不楚的话，秦氏和锦鱼都听懂了。

原来是晴雾跟了来。

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许夫人。

不由都怔住。

难道……景阳侯放她出来了？

节外生枝

喝了半盏茶，她才笑道：“我娘还没满月呢。不知母亲来此有什么事？”

许夫人呼哧呼哧喘得更急，转眼看向江凌：“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善待你媳妇的。可你也见到了。她哪里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本朝以孝治天下，这样忤逆不孝的媳妇，若是我一状告上去，怕是连你也要叫御史参个治家不严。”

如此一来， 倒是刚刚好， 虽不及侯府气派， 可也中规中矩， 庄重高贵， 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彼此说话也近， 也方便。

江凌也跟着叫了一声：“岳母。”

不过锦鱼把前面的墙全都换成了步步锦的雕花隔扇门，靠板墙挂了个“反朴还淳”的名家匾额， 名家书画对联装饰，下面没放八仙桌，而是一对花梨木官帽椅， 中间一张方桌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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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许夫人今天过来，是她爹同意了的。

如果这样，就更不能回府了。

许夫人似仍不肯，刘氏却在她的右胳膊上用力。

两侧墙边放了翘头案，上面放着香炉宝鼎等装饰。翘头案前面，再放太师椅， 长条几。

进退回事，总是有些不成体统。

可是也有不好之处，这样一改，屋子狭长，未免显得有些不够敞亮气派。

锦鱼心中大惊，与江凌起身迎上去。

她指了指东首的座位，道：“母亲与大嫂子先请坐吧。”

相比之下，她娘被送到庄上十五年，自生自灭，仍能活得好好的，还把她这个女儿养得一点怨愤之心都没有，还真是了不起。

背着门外的光， 许夫人的脸色在阴影里，黑而憔悴，两鬓已斑白，脸颊上竟是没有什么肉了，因此连下颌一起松弛如老妇。

锦鱼与江凌出来到外头花厅见客。

想来许夫人与锦心一般脾气，都是一辈子顺遂，突然失了丈夫婆母的欢心，撒泼打滚全无用，步步艰难，自己不肯接受，这才短短时日便成了这番模样。

许夫人不会以为她跟她娘还是侯府姨娘庶女，可以任她欺负吧。

自从上回许夫人为了锦心发疯，自己砍了自己一刀，就被景阳侯禁足古香堂。

这时，一个丫头雾气般不知从哪里飘了上来，架住了许夫人的另一只胳膊，许夫人毫无反抗之力，便被架到了东边的椅上。

不过，这样的许夫人瞧着还是有些可怜。

一间在前，一间在后， 前大后小， 宽而窄。

锦鱼心下愠怒，冷笑道：“夫人！这里可是在朴园。而且我娘已经是个宜人。我想叫她什么夫人也管得着？”

许夫人脸色发白，呼吸声重了许多：“你娘？当着我的面，你叫她娘？”

待许夫人坐下，她便命人上了茶水点心。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锦鱼又看了江凌一眼，见他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完全没受到许夫人来访之事的影响，不由心里更定，道：“娘，你还在月子里，外面的人，不见也罢。我去会会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