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亭看着自己手中的奏本许久, 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最后却又一把将其撕了个粉碎。
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夜,既不点灯,也不烧炭,心里头千回百转,一直到外头逐渐有了光亮,陶云亭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摊开奏本开始书写。
陶云亭就像一个官场上不起眼的小杂草,无人会将目光注意到他身上。
可是, 哪怕再不起眼,也别忘了, 陶云亭当年可是从一贫如洗的农家科考上来的, 一路披荆斩棘,冬日抄书攒钱,夏日与爹娘一同下地插秧,一朝鲤鱼跃龙门, 摆脱农家步入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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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但凡能入翰林院当官的,无疑不是学霸中的学霸。
陶云亭原本准备上奏折大赞当今天子乃盛世任君,天子脚下的少年人,十一岁便可摘得县案首,还是勋贵之后,不要祖宗荫蔽,而要自己奋发图强,实在是大周朝人才济济,英才辈出。
说句托大的话,他便是用脚写出来的文章,都比这张文山要强一百倍!
也对,若无执着,他考不上进士,更做不成翰林。
陶云亭白日里照常上衙点卯,但是私下里却是派了人偷偷地去对沈江霖做了调查。
沈氏族学这么多人家,如今沈江霖又中了案首,就是不去问,人家还要显摆几句,所以沈江霖的事情很好打听。
不妥!
当时陶云亭脑海中想到的便是去岁沈锐捅出的大篓子。
虽然最后陛下并未惩处荣安侯沈锐,甚至最后还安抚了他,但是陶云亭知道,内阁之中的人三个都是“保商派”,尤其是首辅杨允功,是发起这次商户科举改革之人,陛下是放过沈锐了,不知杨首辅可有如此宽大胸怀,既往不咎?
只是,哪怕他在仕途上没有建树,但这样一个人,绝不会是一个脑袋空空的蠢人。
要知道,翰林院虽然平日里是个闲散衙门,但是翰林们素有储相之称,翰林官有机会伴驾侍读,一朝得势,那便可直接进入中枢衙门,便是入阁拜相亦是可以想一想的。
陶云亭虽然只是从七品检讨,在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 拿着一点微薄的俸禄,每日低着头兢兢业业做事, 就怕被上峰找麻烦,看着老实又普通,若是不特意注意到此人, 恐怕什么时候他不去点卯, 上峰一时之间都想起不起来他。
甚至, 陶云亭不满足只是做个二甲进士, 点官到下面做县官, 他凭着自己超于常人的努力, 又应考庶吉士,进翰林院。
沈江霖在沈氏族学上学,师从张文山,拢共在族学里读了四年书。
只是,此路不通,也有其他路,陶云亭无疑是个执着的人。
只是,这样一来,不仅仅要和荣安侯府对上,还要和谢识玄对上。
他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为官十数载,朝堂上却查无此人,将希望全数寄托在儿子身上,却还要被那些勋贵强压一头,这是何道理?
庶吉士除了一甲三人, 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外无需考,其他进士都要进行庶吉士考核,考中的才能当选庶吉士, 入翰林院。
看完张文山的文章后,陶云亭简直是嗤之以鼻。
陶云亭只是从七品官员,还没有资格奏折直达天听,他的奏折是要从内阁转呈的。
天道不公,他便去问一问天,就是死,也是死得其所了!
笔里藏锋,暗中阴阳,陶云亭相信,这封奏折只要杨首辅打开看了,说不得要做一番文章。
哪怕心里再愤恨,陶云亭思前想后,依旧认为这般做还是莽撞了,谨慎惯了的陶云亭最后还是放弃了这条路。
陶云亭本身就想上折子阴阳一番十一岁案首的事情,心底想的是就算是真才实学,他都要让首辅大人给他们找点不痛快,即便没有作弊,也要搞出个嫌疑。
由此可见,陶云亭内心素有野望,只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或许陶云亭的好运气都用在了科考上,入了翰林院之后,便如泥沙入海,翻不起半点风浪。
荣安侯府有杨首辅来收拾,可是谢识玄此人是顺天府尹,位高权重,与他这种翰林院无实权的小官,实在是不可相提并论。
文人之笔,便是刀剑。
以谢府尹的能为,若是看到了这个奏本,还能不明白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文人之中相互打听,很是容易,张文山只是个经年的老秀才,学识很是一般,甚至陶云亭还花了一点手段,拿到了张文山写过的几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