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万万没想到，你便是我埋在心底、记恨了三千年的神女绫！”

“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带你离开。”

他只知自己此刻恨不得将一切都抛去，将她拽出处刑台，关在魔宫中，任那些劳什子的长老如何愤懑，民意如何喧嚣，他都不会再叫他人靠近一步。

“对不起。”

出世之时，她是性命掌握于他人之手的无名者，如今莫名其妙打响了名声，却又落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尊主，可要亲自主持大局？”

众魔喧哗之声吵得苍尘厌头脑隐隐作痛，片刻后，杂乱的议论汇成齐声高呼，声声亢奋地簇拥着新尊，处刑刻不容缓。

霜翎忽然觉得可笑。

“我不求你原谅。”

僵持许久，她空寂的眼眸忍不住泄出了一丝哀痛。

霜翎被迫看着少年，空寂的眼眸掠过一丝恨意。她冷不丁嗤笑：“好不容易夺回的位置，却要为我这个遗弃之人背离民意，真是出人意料的昏招。”

她还在等待什么呢……

恐惧、痛苦、遗憾，这些临死前该有的情绪，她是半点也掰不回来。

少女的笑意愈发戏谑，满满透着讥诮。

苍尘厌极力支撑着快要埋没的理智，心底骤然震怒，莫不是那妖邪又在作祟，竟要他冒出此等荒唐之念！

苍尘厌还想说些什么，远处的大长老陡然出声：“尊主！吉时将至，八方子民已迫不及待了！”

他于阵阵高呼声中狰狞望着霜翎，好似一匹发狂失控的狼正在努力遏制嗜血的欲望。

心潮再度翻滚，他几乎已分不清那是恨是悔，是情是殇。

死期将至，她竟什么也不愿去想，也什么也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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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尘厌紧抿双唇，目光灼灼。

霜翎一声不吭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他目眦欲裂，眼珠布满血丝，显得凶残无比。

——她脑中没由来地冒出这么一句。

霜翎心头陡然一震，她猛地深吸一口气，靠在柱上艰涩闭上了眼。

这疯狂的念想顷刻滋长成执，他痛苦地压低眉头，紧咬牙根，挣扎到浑身颤抖。

“竟有此事？！尊主难不成，还对那神女有恻隐之心？！”

这就是闭关修心的效果么，那她可真是个摆烂的天才。

她没办法如她面上一般，做到彻底的波澜不惊。

祝尤冷不丁掷出最后一子，将众星环绕的新尊定死在天地棋盘之中。

霜翎不由得捏紧了束在背后的双手。

“噢！难道今日处刑大会，尊主要亲自主持？”

苍尘厌顿时怔愣，她眼下这副神情，简直与三千年前的那人一模一样。

“绝无可能，那可是至尊季秋鳞，抛开昔年仇恨不说，为了魔族大业，他也不会定放过这近在眼前的威胁！”

“那便再好不过！实在叫人振奋不已啊！”

一瞬间，胸中空落酸苦，好似被抽了魂。

他眼眸微动，顿然凛了神色。

少年言语蓦然激动一分，霜翎品味着他的恨意，却还尝出了各种复杂的味道。

霜翎的眼，凌厉目光泛着涩痛。

众人激动亢奋，跃跃欲试，忌恨又痛快的目光在她身上割了千百遍，恨不得自己也要为处刑神女添上一刀。

霜翎低眸看向下方，荒野之中，聚集的魔族如倾巢之蚁，不知不觉已占据了四面八方。

霜翎胡乱想着，在祓恶山中修炼与四处闯荡的快活日子历历在目。

如此多的人都来见证她的死亡，放在过去，她发挥再多的想象力也无法企及。

“造化再怎么弄人，终究还是让你得偿所愿，我本就是你的宿敌，你也不必为背叛之事背负歉疚了不是么。”

“诶，我可听说……尊主回归之前，与那转世神女还有过一段孽缘！”

霜翎沉默看着他挣扎痛苦的模样，心头亦不时作痛。

“霜翎……”

什么狗屁结局啊这都是。

“是我负了你。”

他终是埋首掩下痛意，转身头也不回地跃下高台。

“尊主为何还在那高台之上？”

少年没有出声，但她看清了他双唇开合的形状。

她已疲惫不堪，可心底的刺却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