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扫了许文壶身后的李桃花一眼，斜着眼睛呵斥拦在门前的几个小宫人，“都杵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让人进去，一群没眼力劲的小杂种。”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许文壶再拱手，对太监好生道过谢，带着李桃花步入角门。

她猛然伸手抓住了许文壶袖子的后摆，活似落水之人抓住一截浮木，不安而小声地道：“许文壶……”

“有劳公公通融。”

李桃花回过神，赶紧把头低下去。

“桃花，不要抬头。”

许文壶对她低声说。

许文壶的步伐顿了顿，再行走，步子便缓慢许多。他用余光关注着她，轻声道：“怕了？”

李桃花刚随许文壶进门，便听到身后有窸窣的说话声。她转头瞧去，正看见那几个小太监对着许文壶窃窃私语，见被她发现，连忙便止了声音，假装做事。

许文壶面露迷茫，道：“从未有过，桃花为何这样说。”

天色太暗了，李桃花看不到传说出一瓦千金的琉璃瓦闪烁起来是何等富丽堂皇，进入皇宫，她没什么墨水的肚子唯一能挤出来的感慨，就是“真大”。

李桃花没出声，抓在他袖子上的手只紧不松。

李桃花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李桃花在宫外时没怕，进宫时也没怕，但此时此刻，乌云压在头顶，高墙困在四周，身边被冷铁包裹的禁军如成群野兽，骇人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

许文壶的手探出衣袖，似乎有一瞬的犹豫，随之便握住了她的指尖，温柔的声音伴随而起，“别怕，有我在。”

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李桃花的心却陡然定下许多。

了张嘴，回绝的话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想起来了，许文壶在外面时便交代过她，走在宫里是只能低着头的，如果胡乱张望，赶上运气不好，都可能会掉脑袋的。

她感到奇怪，低声询问许文壶：“你过去同太监打过交道？”

炒熟五仁馅的香气从闹市飘至宫门底下，许文壶身着湛蓝官袍，身姿挺拔如白杨，拱手作揖时，顺势便将袖中的银子塞给了太监。

皇城之上，天狗食日一般，高悬的日头忽然便被乌云遮住，天地骤冷，风起云涌。

可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他在身边，她会如此心安。

门真大，房子真大，房子上的屋脊兽真大，什么东西都是大的，大到让人变得格外渺小，蚂蚁一样，轻轻一捏便要死在里面了。

但她内心仍然觉得古怪，毕竟那几个小太监的表情，显然像是早就知道了许文壶。

宫人连忙往两边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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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百转之中，李桃花没再留意两旁景色，只顾往前去走。直到许文壶停下，她不提防撞上他的后背，再抬头去看，才发现堵在眼前的是高如小山的阶梯，阶梯之上，身着宫装的太监

皇城，西角门。

有巡逻的禁军经过他们身边，步伐井然，鸦雀无声，连甲冑的摩擦声都整齐划一。

过了西角门，有宫人上前引路，带领许文壶前去面圣。

太监收好银子，橘皮似的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儿，点着头客气道：“好说好说，许侍读看着身子骨便不好，身边没个伺候的怎么能行。”

她抬眼，打量着许文壶清瘦的后背，笔直的脊梁，脊梁之上纤细的脖颈，比大多男人要秀气的后脑勺……从头到脚，这个男人无处不透着“文弱”二字。

“从昨晚天色就不好，拖到此刻终于还是要下了。”李桃花抬头看了几眼天，待垂眸，映入眼帘的便是连绵不尽的碧瓦朱墙，屋檐两边的翘脚凌空腾起，像鸟的翅膀，只可惜是泥瓦砌成的死鸟，一下也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