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钎珩嘴唇轻颤,看着他,脸上又冷又硬的面具像是出现了碎裂的痕迹,他的眼中闪过挣扎, 可脱口而出的话却已经收不回来了:
这番话说得点到为止, 只是寻常友人会说的话,穆钎珩不会反感的。
他心里莫名地慌,面上却还得强装镇静,反驳道:“没说什么,就算说什么了,我也没必要跟你禀告吧,九皇子。”
一道略带危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微雪很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皮囊。
谢明夷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他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紧,酸涩感渗透至骨髓深处,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贺维安一怔,随即笑起来,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谢明夷,真诚而耐心地道:“谢谢你,明夷。”
到了这个地步, 陆微雪不知该如何既恨他呢。
不行, 不能被这个妖孽迷惑,他的可怜都是装出来的!
这番恭维的话,他堂堂国舅爷可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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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话本中描写的与陆微雪作对之人的下场,谢明夷不禁觉得不寒而粟。
谢明夷脑海中一片空白,这番设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更不知该如何接话。
有些羞于启齿:“还没来得及恭喜你高中进士,我就说吧,你是个状元料子,来日殿试,必能蟾宫折桂。”
他垂着眼,浓密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神态有几分楚楚可怜。
谢明夷抬眸,发现陆微雪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谢明夷愣了一下,没想到贺维安还有这样的一面。
谢明夷定了定心神, 不再看他, 反将眼神放在穆钎珩身上。
谢明夷被他这两句话砸晕了,脑子里“嘭”的一声,像有什么轰然炸开,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说完,他便朝谢明夷眨了眨眼,而后恢复了那副端正的样子。
穆钎珩久久不言,谢明夷以为他又不愿搭理自己了, 自己又一次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不禁浮起一股挫败感。
但很快又表现出顺从,帮谢明夷轻轻理了理微乱的碎发。
谢明夷这下是没办法了,他的气,全都烟消云散。
“贺公子,你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吧?”陆微雪上前一步,插在两人中间,似笑非笑地提醒。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 却听见男人压抑的声音:
“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当真能轻易被取代吗?”
“穆少将军。”他在心里细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以此称呼穆钎珩,只是话一说出口, 倒有几分生硬:“穆伯父无辜入狱, 你也不要太担忧,毕竟只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会去告诉父亲, 让他上道折子, 为伯父求情。”
贺维安看了他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两手执礼作别。
敏感
可现在,这层冰像是在慢慢消融。
陆微雪深深地看了谢明夷一眼,表情有一瞬间的阴鸷,似乎在暴怒的边缘游走。
“九皇子”三个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像是在发泄某种不满。
谢明夷下定了决心,想跟穆钎珩解释,想跟他说,不是的,他误会了,甚至想再喊他一声珩哥哥。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
“那位孟公子,是你最好的玩伴吗?”
穆钎珩眼眶微红, 脸部线条清晰流畅, 像块冰冷沉默的玄铁。
穆钎珩整个人像是被寒冰封在了湖水中,自重逢起,谢明夷便只能隔着厚厚的冰层与他相望,为数不多的见面,也总是沉默。
年少时心悦的人就这么盯着自己,就像曾经的穆钎珩被他凶了几句话后,就自然流露出的脆弱模样。
谢明夷的眼前又浮现出穆钎珩巴巴地望着他,放软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歉的模样。
自从陆微雪于围猎场大放异彩之后,谢明夷便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隐隐地变了,他摸不清抓不着,但他反感看不透陆微雪的感觉。
眼前男人的神态太熟悉了,与记忆里那个暖如朝阳的少年重重叠叠,化为两个纠缠不休的影子,快要把谢明夷卷进回忆的漩涡,分不清谁是谁。
但在和谢明夷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若真能中了前三甲,那都是有你吉言的功劳。”
“什……”谢明夷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穆钎珩会这么回答。
他看着谢明夷, 胸腔有些异样的起伏。
“舅舅不生气,我多嘴了。”
就好像,穆钎珩其实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