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昀蓁依傍着他，闻见让人心神安宁的衣衫气息：“待她大时，也该是想学什么便可随心去学的世道了。”

聂之仪回过身，凝着她，神色复杂：“……你为何愿意放过我？”

兰昀蓁机械地点了点头，挽过他递来的臂弯，方觉身子逐渐回暖，一颗心落到实处。

他眸底黯淡下去，兀自点了点头，僵硬转身离去。

“胡次长，久违。”

胡慊的面色渐渐惨白下来，兰昀蓁冷眼相待。

“少将军言过。”胡慊面容愧怍，“我早已担不起你这声次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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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海风不算大，与青锁离开的那个深夜杳不相干，可当她再置身其中时，却仍觉离别之景仍历历在目。

不再是为匡国济世，定倾扶危而专去学医，或投于行伍之中。

贺聿钦自垂花门下入庭，目光扫过他的脸，终了，关怀地落于兰昀蓁面庞。

“若非生在聂家，我同母亲、阿姊，也本可安宁度日，何须离开故土？”

胡慊的最后一话题被彻底斩断。

她说着，双手紧握提包，朝码头外望去，眸底尽是留恋不舍。

纵使他如是抉择了，可终了，乌纱帽却仍未能保住。

贺聿钦自是应和：“我们的女儿，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差。”

相较于贺聿钦的婉言劝离，她对他已无丝毫耐心。

再度来到码头，是为送走聂之仪母女。

“或许，她今后可去念文学，就如你当年未能实现的那般。”

聂之仪远远地来，手中还怀抱着那只蓝眼白毛波斯猫。

胡慊的嘴唇翕动，双臂微颤，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自院外而来的一道人声打断。

她的思绪被打断。

她立到贺聿钦身旁，冷眼淡声朝他:“若无话再说，你便可走了。”

战事频发，多少人对他的位置眼热，再者，还有一个萧宪。

“比起你这些年带着她，我做的，远远不够。”

他与杨洪禄有唯一关联的胡婉兮；与自己的仕途、维系半生的美名良德。

他是绝不会许他得偿所愿的。

是了，今日聂之仪将要离沪，她已应下，会去送她一程。

“如此一来，你好不易闲暇，却又忙起来了。”她温和笑着。

家国安宁，海晏河清，男女老幼皆可做自己想做之事，无惧战火。

“你在这里。”

青锁当是已到了大洋彼岸，方安顿好，不及写信，亦或是信件还在海上漂泊……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至少，能让初为外祖父的他抱抱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我会将她照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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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见案桌上有本《幼学琼林》，栩鸢还这般小，你念给她听，她可听得懂？”

“你又是出卖了家庭，抛下了唯一一个，你悉心养大的女儿。”

兰昀蓁立于原处良久，凝着胡慊凄寂的背影，直至耳畔的人声将她的心神扯回。

二人相伴绕过海棠门，贺聿钦抬臂将白墙上险压至她脸边的竹叶拨开:“念一念，就作是启蒙。”

“怎会想去日本？”兰昀蓁看她。

怀中那只雪白的波斯猫被揪扯住毛发，仰头喵喵地叫起来，她这才从情绪中抽离，松开了手指。

兰昀蓁被引笑。

“我们也动身罢。”贺聿钦低眸看她。

闻言，兰昀蓁将自己从冷然中渐渐抽离而出。

虽都说，读了幼学走天下，但他二人的孩子，不求走天下，只盼平安自立便好。

“我倒觉，她今后想念什么便去念什么。”

“至于余下的罪，饶是你死千百回，也偿还不清。”她声音冷肃。

“鸢儿……”他欲再见一面栩鸢。

“我累了。”兰昀蓁答她。

她显然已猜出她的真实身份，不过临走前，仍欲问个究竟。

“我同昀蓁尚要外出，次长可要留下用过便饭？”

“我外祖家在日本尚有些人脉，我与我娘去了那边，也好有人照应。”

按理说，他合该唤他一声岳丈，但依兰昀蓁的态度来看，此事怕是今生都无望。

她的姆妈、外祖、舅舅们，再无法死而复生，往昔之日再不会复现。

贺聿钦牵她的手紧了些：“鸢儿灵心慧性，像你，书中内容，有的念过一回，她便记住。”

贺聿钦去寻挑夫搬运行李，并不在此，这亦方便她二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