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非常讨厌药的味道，却又无可奈何地常与药为伴，狼狈地从中汲取让我保命的生机。

应该快到了吧？

这下我反而努力压制喉中痒意，忍得身体都微微颤抖。思绪混乱迷懵，抬起的手想触碰什么，指尖却蜷曲着落空了。

宋星苒似乎真在恼怒，冷冰冰地从嗓子当中挤出这个字。

一缕冰凉黑发，巧合地落进我的指缝当中。我下意识地拽住了，轻扯着，手还是发抖，竭力地稳住声音，“快——快些。”

能听到心跳声。

我恍惚觉得身上烫起来，一会发热一会发寒，哪怕盖着极厚一层被褥，房中也布下取暖的阵法，依旧瑟瑟颤抖。

我心间掠过这个念头，终于撑不住疲惫倦意，放松下来，昏睡了过去。

……还有，好苦。

我迷蒙着睁眼，发现握着我手的竟是宋星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眼中有雾，一时间视线都是模糊的，缓了半晌，画面才清晰起来。

所以我虽然本能地会喝药，心底却是抗拒的。更何况这药苦得我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不禁恶声恶气地在心底抱怨——

极有规律，十分沉稳，只再后面又微快了些。一下一下砸在耳旁，竟颇让人安心。

……

我真咳起来了。

“喝一点药再睡。”

再次醒来，我眼皮微动，身下便被垫上一个软枕，头颅抬高了一些。

……为什么喂我药的人会是宋星苒？

我想起他二人一道同行，不说是朋友，也该有交情。生怕这位“容道友”被宋星苒说动，将我送入虎穴狼窝中，于是故意假咳两声，想盖过他的声音。我忘记了，我身体实在孱弱，不该拿此事演戏。原本带着三分真的一演，竟演成了八分。

我：“……”

这时我已经盯着眼前人的眼睛看了好久了。

“舟多慈。”宋星苒今日的话一如往常地多。他站在床榻边，眉皱起来，一副苦大仇深模样，“你不舒服？”

但药也不是喝下去就能立即起效的。

……呼。

眼睫颤动得厉害，渗出些许雾气来。我紧闭着眼，难受得只想往怀抱更深处钻。

偏偏宋星苒今天还死倔得很，浑身冒着冷气，不肯松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还不如让我端碗过来一口气干了！

我不耐烦地看向还呆怔的人，啧了一声，“松手。”

惕，让他的算盘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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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熟悉……

那只手比我的手要更大，完整包裹住后，温暖热意流淌过来。掌心虽有细茧，摩挲着却并不难受。

很讨厌。

“阿慈。”从耳边传来的声音十分温柔，让我想到冬日里暖洋洋、晒的人爬不起来的阳光。

我缓缓闭上眼。

但实在想不起是谁了。

颤抖的指尖忽然被握住了。

在他松手的时候抢过药碗，一饮而尽。

“走。”

到底是谁非要一勺一勺地喂药！苦死了！

鼻尖传来草药熬成汁的清苦味道，玉制的药匙捱着唇角，将殷红唇角撬开一道缝隙，顺着齿间将药灌下去。

他黑色的眼眸与我对视，不知为何也有些呆，半晌没反应，喉结微微滚动，手中药匙碰了碗壁，发出清脆一声。

应该是睁眼的方式不对。

我现在其实还没什么力气，硬生生被那药逼得睁开了眼。

负担一个少年的重量，对他来说似乎不是难事。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很稳，步伐也极快，以至于猎猎刮来的气流让我的脸又往他怀中偏了点。

抱着我的修士也不再犹豫，大跨步向前走去。

苍白的手从被褥中伸出来，一把捏住了药碗。

舌根传来的味道太苦，我禁不住皱了皱眉。

久病成医，我能尝出这一剂药中的君药大致有灵犀草、湿婆娑。是袪湿寒、抑热症的灵药，对我如今状况也算对症。

“喂。”宋星苒声音有些滞涩，干巴巴地道，“你总算醒了，不然我还得喂你。不过，你要是手抬不起来，求我的话……”

这样不会说人话的宋星苒熟悉多了，之前听到的声音不可能是他，病糊涂了罢。

偷偷碰我，想干什么坏事？

我想张口骂他，却见他微低着头，唇角平直成一条直线，撇去平日不正经的模样，宋星苒生气起来，竟显得颇为骇人，一时都忘了我想骂他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