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能立足的,我正是觉得,如果往后我们两家要在帝京立根筑基,还偏要有这一步。”崔鹤雍斟酌多时,言语自然周全,说得从来言辞百变的表弟都一时愣住,“你想想看,现下你是风光无限,但往后如果遇见什么风浪,我想替你说一句话,旁人要指摘我的官职是借光你的外戚才短了人一任,如何服众?”
“这次来, 我也有我的诚意。”
道理是这个道理,然而梁道玄细细想来,还是不忿:他虽然是个外戚,但无论自己还是家人,每一个到处惹是生非的,更无人用这层关系为自己谋私,如今短个三年半任外放都让人戳脊梁骨的话,他这个皇帝亲舅舅这么多年的功绩和威望攒下来还真是白混了。
梁道玄嗤笑一声,信手拂去身侧叶片上的晚露,慢悠悠道:“咱们北威府有句俗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吃肉就得花点心思,也是时候该看看他们的诚意了。”
“哦?那要是梅砚山梅宰执,将来也能这么听你的话么?”崔鹤雍看表弟急了,不免打趣道,“我算过一算,出京外任,我能升个一级不说,加上是京官调外,可在道内补提举的差缺,再过六年,回京入六部,过正五品的坎儿简直轻松得不在话下,可如果继续留京,那就要一点点往上走,稍微快一些,别人就会戳你的脊梁骨,既然有捷径,又走得坦坦荡荡,为何不呢?”
克爱克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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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官宦子弟,都得让他们知晓什么是笃实进取。你说,坐皇帝的伴读,这对谁家来说都是眼热,假若我提了,一定要这伴读在国子监里拔取贤子,一来是一碗水端平,国子监虽有门第门槛,但官宦人家和勋贵之家各自掺半,这里面选人也算公平。二来……往后有这个先例在,国子监也是个出人头地的地方了,至少好多人家不会纵容孩子在那里混日子,你说呢?”
梁道玄大惊:“兄长去外任做什么?你头一任就是外放, 考评又得绩, 没道理入京后再轮出去。中京府这一任六年,兄长断无行差踏错,施政有方上下皆赞, 你这样的都要外放历练,那帝京官场衙门怕是要空一大半。”
“这不是笑话吗?”梁道玄的脸被庭燎的光照出惶急的神情,“我好歹也是个皇亲国戚,虽然是外戚吧, 但不敢说权倾朝野,可在政事堂说句话能左右一二的,我的家人要是因身份不能在帝京立足,岂不是笑话?”
“急什么,你听我说完。”崔鹤雍知道梁道玄关心自己的前程,而人往往是关心则乱, 拉着表弟在一片初夏的虫鸣中絮语, “我能三年结束外任, 其实是太后的恩典, 那时候她想让你入京做这个独一份的外戚,给我和我爹极大的优容,我爹前两年自军任上退下,如今含饴弄孙, 天天在家里摆行军阵沙盘给我两个人儿子讲兵法,日子过得好不舒坦,我想了想,其实我也该再出去转转, 离你稍微远一些。”
看着表哥顾盼自豪的样子,梁道
其实本质还是利益在驱动人的选择。
“可我挺好的啊!”梁道玄立刻剖白,“今日里我还收拾了康国公一家三个不孝子,他们吓得大概今晚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梁道玄感慨,世间的运转仿佛都在围绕这两个字,往往最好的办法,也是围绕这两个字做文章。
崔鹤雍觉得不会再有更好的办法了,可一转念,又觉得有点漏洞:“公平是对的,可是也有些疏漏,你看,好多人家的孩子,不是去外头的书院读书,就是自己在家请大儒关起门开私门之家学,你这样岂不是他们分不着这杯羹,眼热后就是反对,阻力还是少不了的。”
但崔鹤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我不想让你再一个人受累了。”
“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她说我能为家人为自己做这层深思熟虑,果真是她的好儿子。”
“可是安之已预备去国子监读书,宁之再过两年也够了岁数,他们怎么好到处奔波耽误学业?”梁道玄从事实上辩驳不过,就打亲情牌,“上次你去外任,姑姑担心的什么似的,镇日里睡不好觉,这次你又忍心。”
顺着梁道玄的话,崔鹤雍突然站下,一只巴掌用力落在梁道玄的肩上,拍了两拍:“今年我京任结束, 也去外任看看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