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么在这？”元澄停了马车，模糊的声音透过车帘传了进来。

“等你。”薛瞻垂目看她，沉声问：“怎么了？”

歪着身子靠了一会儿，她倏地想起那枚银戒，以及银戒暗刺上的那几丝血肉。

撑着身子喘气，商月楹闭眼平息。

商月楹忍不住腹中恶心,倏然吐了薛瞻一身。

薛瞻。

直到外头那些铺子开始挂灯，灯火晃进马车内，又左拐右拐进了都督府的绿水巷，商月楹才晓得快到了。

时，元澄寸步不离地跟着商月楹。

那些个掌柜得知她亲临，一个赛一个的谄媚。

商月楹稍稍回神，僵着身躯揽着他的肩，两只绣鞋凭空踢踹几下，“对不住，我一时没忍住，将你衣裳弄脏了，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俄顷，薛瞻及时伸手揽住了她。

他不开口倒也罢，一说话，声音钻进商月楹耳朵里，叫她再度忆起他那日阴冷骇人的语调，心内那股见了血腥的恶心感益发深重。

元澄‘欸’了几声，心内惊骇，忙侧眼望春桃,却见春桃与他一般，面上神情亦有些惊愕。

薛瞻立在她身后几步远，接了元澄递过来的素帕简单擦拭下摆,一双幽深乌瞳却仍盯着她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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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瞻把她轻轻往上一颠，固执叫她落入更深的怀抱里，“你走不了。”

春桃忙往前几步去，想搀稳商月楹，衣袖一霎被攥紧,她拧眉回瞪，就见元澄冲她摆摆脑袋。

-别过去，有大人在。

有时就是这般，愈是不想去回忆甚么，愈是容易忆起甚么。

半倚在他的怀里，商月楹紧咬着下唇，双手拧紧裙边，颤声道：“薛瞻，你怎么在这？”

少顷，春桃眨巴几下眼皮子，一霎忆起她家小姐不喜那些血腥玩意，怕是今日见了那掌柜脸皮上的血肉，心里生了难受，这才下了马车便呕了起来。

他道：“等着。”

复又推窗唤元青，吩咐他打盆热水，送条干净帕子来。

拗不过薛瞻，力气也没他大，挣不脱，逃不掉，商月楹撇撇唇，不与他再较劲，软了骨头往他怀里靠，“那你抱稳些，别将我摔了。”

过去。

那为何不咬这里

见她缓神，方绕步去她身前，弯腰抄了膝弯，抱她踏上石阶,往府内行去。

“呕——！”

她强撑道：“无事，就是有些晕，我回花韵阁休息一会就没”

荣妈妈从西边垂花门抻脖望一眼，见薛瞻抱着商月楹在廊下徐行，立时双眸一亮，拽了秋雨半边衣袖，忙唤道：“春桃那丫头怎的没个眼力见，还跟着夫人做什么，秋雨，你去，绕路叫春桃过来！”

薛瞻瞥他一眼，接过茶盏，‘砰’地一声合紧了门。

“呕——”

商月楹反撑两条胳膊，稍稍仰面平复呼吸，唇角忽而被杯盏抵住。

商月楹一霎忆起他手持短刃割开旁人咽喉的模样。

腹中像被一只手胡乱搅弄了几下，难受得紧。

满地的血，恍惚间竟与今日她刮下来的那丝血肉重合。

往廊下拐了几道弯，屈腿抵开书房的门，薛瞻垂眼看她一瞬，将她稳当放在平日用来处理公事的书案上。

秋雨笑弯一对圆眼，忙应声偷摸遛了

商月楹挣开薛瞻的手，自顾扶在墙角伏腰，腹中被拧得难受极了，垂目模糊望一眼地砖，连番呕吐压得她眸中悬泪。

商月楹紧抿着两片唇，双手攥紧身下的软垫，试图启声唤元澄，叫他慢些驭马。

稍稍一顿，咸湿泪珠往下一落，半晌,喘息方止。

哆嗦着打帘，裙摆扫过马车，商月楹身子发虚，腿一软，往一旁倒去。

可檀口张了又合，她只觉腹中那只手搅弄的速度愈发快。

春桃亦坐在马车外头，车轴声与市井吵嚷声混杂，她难以听见呼唤。

不知是何缘故，商月楹阖紧眼皮没多久，又被马车外的吵嚷声惊醒。

一晃三个时辰过去，商月楹乏极了，困极了，辗转送了柳玉屏回柳家，而后自顾坐进马车内歪了身子，拖着嗓喊道：“元澄，回家——”

双手撑开他坚硬的胸膛，商月楹摆摆脑袋，退却半步。

半晌，门被叩响，却是元澄送水。他歪了脑袋谄笑几声，将铜盆搁置下，捧来两盏热茶，与薛瞻咬耳：“大人，喝茶，夫人也喝茶，喝了茶就不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