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子里，立着熙攘人群中，一道窄瘦的紫色影子。

隐在人群后头的洛怀珠，朝齐光招手：“帮我去买一碗温水，送给谢侍郎。”

“来人！”谢景明脸色沉下来。

天光乍破, 层云浸染金光。

若是不然, 后头收拾起来太麻烦。

齐光回头看去：“我们家娘子……”

原来他在等这个机会。

他温声问：“你们家娘子何在？”

洛怀珠扬眉：“舅舅曾说过欣赏谢侍郎有变法的决心，敢为人之不敢, 后生之中可称豪杰。我作为舅舅的外甥女兼关门弟子，给他欣赏的后生送一碗温水，有何不可？而且, 谁让你大张旗鼓送去了, 悄悄送去就好。”

右边掌柜支吾着，不说话。

不等对方辩驳，谢景明示意剩余的铺兵，直接向其他人取证。

对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 谁也拦不住。

更何况谢景明病得明显，她若不这样做, 岂非和她先前所表现出对学子们的关怀，有所出入, 反倒更惹沈昌那个喜欢多虑的人注意。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眸子从一群漆黑头颅里穿过，看向脸颊浮着不正常红晕的谢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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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家娘子如今不敢见这人。

“在下乃墨兰先生家的护卫，我们家娘子见侍郎似有不适，托小子前来送温水一碗。”

闲得慌？

他好似……有些不舒服。

晨间熹微薄雾尽皆散去，天边渐渐亮起，有霞光跳出，晕染云层。

“在！”

“嗯？”阿浮不懂。

谢景明将结果诵读出来，问右边掌柜可有话要辩驳。

确定此地没有沈昌眼线？

远处群山与屋瓦漆黑的影子褪去，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清平乐

“我……他……”右边掌柜身体不住颤动，冷汗滚滚而下，“你……你不是京兆府府尹2，你没权判刑。”

珠回想从前，的确每次在市井遇上事情，都是她和云舒出手，谢景明大都握着一卷书，一手背着，和人温声讲理。

谢景明抬眸，想要转头逡巡人群，硬生生忍住，脖子梗成铁棍。

恕他只能帮到这里。

“是！”

她又还没嫁到沈家，作甚事事要站在他们家去想合理不合理。

谢景明将瓷器放下，捻了捻手，用手背拦在失色的唇瓣前，咳了两声：“这些个瓷器、瓦器，不是干的，便是沾有清水，绝不黏腻。掌柜莫不是昨日算过命，知道店铺今日有难，便不装饮子入罐？”

谢景明从证词中抬眸：“你的意思是，京兆尹会饶恕你，还是要京兆尹判你，你才服气？”

谢景明负手站立一旁，有些目眩之感。

人呢？

长文轻叹一声, 他跟了对方五年，深知其秉性。

不需要避一下嫌？

“不了。”谢景明缓缓摇头，“此事需得一鼓作气解决, 绝不能留下后患。”

“去京兆府把京兆尹给我请来！”谢景明盯着右边的掌柜，嘱咐铺兵，“还有街道司的街使，都水监的使者，也都请来。”

麦秸巷不止一间饮子店，他很快就买好温热的清水，走到谢景明一侧不远处，恭敬立着，自报家门。

长文伸手将他手肘托住：“侍郎, 你在发热。要不先去药局走一趟, 晚些再回来？”

洛怀珠摇头：“他这是借力打力，以绝后患。”

右边掌柜：“我……”

阿浮看得糊涂：“娘子，他是门下侍郎，又不是街使和巡检司的人，更不是京兆府的官员，为什么要操心这等事？”

莫怪之前夜市侵街诸事，一直没有动静。

天畔霞光斜照，穿透路旁招幌，映在洛怀珠眼角眉梢处。

背后搅局之人既然给他送上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倘若不用, 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美意”。

嗯？

“啊？”齐光扫了一眼人群, “众目睽睽，不太好吧？”

他转头，笑道：“我们家娘子在昭化坊新开了一家专门出售雕花砚台的铺子，方才从此地路过，此时怕是已在铺中忙转。”

一番勘查后，三位铺兵将供词连同手印送到谢景明面前。

他定定看着朝他挥手的阿浮，心下明白过来。

“了然。”齐光马上跑去。

“继续看下去，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