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洛婉清半蹲下身，在平等的视线下，看着谢恒的眼睛：“公子，当年你也好，崔大人也好，你们所有人提出《大夏律》，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这才是你们的初衷。”

“可我回了东都。”

“那……”洛婉清迟疑许久，终于问出最核心的问题，“要是郑家没反呢？”

政客手中的牌从不是天赐，上了牌桌，就要做好搏命的准备。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让皇帝将北四军交给他，让他带兵出了皇城的理由。

洛婉清想想，却是笑起来：“那我同您打个赌。”

谢恒一顿，他抬起眼眸，意识到洛婉清在问什么。

谢恒开口，洛婉清便明白过来，以他之心智，难道不知道今日吗？

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坐到幕后天子的位置。

谢恒目光轻颤，似是意料她会说什么。

“天真。”

他也可以离开，可以回到谢家盘踞之地，安安稳稳做他的谢家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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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

洛婉清笑起来，只道：“公子不会。”

从竹林那夜，他回到东都，成为一个刽子手开始，在离人渡截杀崔氏，刑场亲自监斩崔家人起，他就做好了今日的准备。

不出异样：“惜娘你同我说过……人无根不立，世无杀不善。无论是杀王神奉还是郑平生，无论用什么方式杀他们，王郑两氏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要么放任他们继续肆无忌惮，要么就要有人做这个执刀人。当年在东都竹林，可以离开的不止是我舅舅，我也可以。”

就像李归玉开了城门不可回头，他从竹林回到宫城时，也注定无路可选。

只要下定决心杀郑平生和王神奉，必定要做好他们谋反内乱的准备。

“那……”洛婉清听明白他的话，明白道，“公子应该准备很久了。”

“是。”

只要他带兵走出皇城，北四军便由他完全控制。

从她认识他，他的每一步，都在算计之内。

逼垮李尚文，将东宫六率军算计归入北四军，是为因为北四军本就是他的人在掌控，他是在扩充自己的羽翼。

可是她却告诉他，人无根不立，世无杀不善。

谢恒轻笑出声。

可若是郑家不反，谢恒会为了拿到军权逼反他们吗？

洛婉清盯着谢恒：“要是郑家没反，你会像当年他们逼反崔氏一样，去逼他们、乃至诬陷他们反吗？”

所以，杀了郑平生，郑氏谋反，他借机带北四军离开皇城，平定司州。司州连接边境十城，和崔子规联系上，两面夹攻北戎，接回崔子规的军队。

救下秦珏，是为了辅佐秦珏成为秦氏家主，秦家在江南富裕，有钱有粮。

谢恒听到这个问题，便知她在问什么，他说不出话。

如果一切顺利，这是最好不过的方法。

他早有预料。

“郑平生该死，”洛婉清强调，“可他该死于您求公道之路，而不是求权势之路。”

而他自己，是谢家的大公子，手中握着崔氏余下的所有人，监察司据点遍布全国，他拥有最名正言顺、最快的信息来源……

洛婉清愣愣看着他，她突然意识到，谢恒这个人，比她想象中深太多。

如果郑家自己反，那尚可说是咎由自取。

谢恒没有遮掩，他轻轻喘息着，提醒洛婉清：“北四军首领周山，是四年前由我举荐之人，秦珏现下已经完全掌控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