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被他杀死一次是解脱。

“郑先生他怎么了？你为何要——”

兰芙察觉脸颊温热漫流，颗颗血珠垂至下颌，滴在一圈绒白的围脖上，疼痛与委屈将她破皱的心拧成一条绳结，由他再次亲手打上死结，捆匝她浑身跳动的热意。

“我没有。”她双眸通红，憋着一口硬气，死死瞪着他，以微小之力寸寸挣脱被挟制的双手。

她早已濒临崩溃，受不了与他形影不离，同床共枕。

离了帘纱遮挡, 风雨无忌拍洒进亭中, 寒风凛冽吹刮，仿若要剜人一层肌骨。

他这个人偏狭自私，倨傲阴诡，她与旁人清清白白，不过说几句客套之言便要引来他的无端猜忌。她是惧他怕他，可不代表她就能将心底的尊严拿出来任他随意践踏。

郑旸被拖下去时，神态自若，并未挣扎求饶，脏污的泥水溅上他清白的衣袍，带起一路纷扬水花。

学渊识, 饱读诗书, 忽见祁明昀扯落帘子闯进来, 哪怕方才触上兰芙的手并无他意, 仅是为了教习音律，却也令他慌张收手, 匆忙拜下：“下官拜见王爷。”

兰芙被祁明昀之举吓了一跳。

她不敢言语，唇瓣包裹牙关，细微颤抖。

“你说的不曾懈怠，便是时时刻刻同别的男人肆意谈笑？”

兰芙本以为祁明昀这场莫名的火是冲她来的，谁料他二话不说便直接命人将郑旸拖了下去，她愣在原地，神思纷乱。

祁明昀被她瞪得愈发心烦气躁，她为了摆脱束缚，指甲几近嵌进他的血肉，他再次拽过她的臂弯，往围栏上狠抵。

他真想杀了他，剁下他的手。

他囚她欺他，剥夺她本该恣意的身心，束缚她的吃穿住行，让她学她不喜欢的琴棋书画，甚至不准她同她的亲生儿子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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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不了郑旸，只能寻个罪名打他几板子，留他一口气。

兰芙猝不及防被他猛烈抵撞，脑中混沌四涌，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生痛，髻间一枝银花钗溜出发丝，坠落在地。

她宛如一只亟待被侵吞的兔子，承受不住他的手段，可又不知他气从何来，嘴角尝到滴滴咸涩，慌不择言：“我有……有在好好学，一刻也不曾懈怠……”

兰芙意识到不妙, 这才缓缓抬眸细观他的面色。

祁明昀的视线先略过兰芙，而后落到郑旸身上。

郑旸撩袍跪地，不敢起身。

稍有不快，便是一顿鞭笞折辱。

他今日算是回来得有些晚了, 万幸她方才得了郑旸的指点，已然搞懂了那几个极其相似的音弦，哪怕是即刻对着他弹一遍，也定不会露怯。

他清凌狭长的眉骨沾上雨珠，透着冷冽逼人的气势, 双眸阴翳灰暗，如古井无波, 面容幽沉似淬刀寒芒。

兰芙不堪重创，额头撞上木栏沿角，血顺着侧脸往下流。

她脊椎渐生凉意，脚底陡然僵冷，可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出去了一日，自己又是如何能惹到他，令他回来便大发雷霆。

这句话仿若晴天霹雳，朝兰芙狠狠砸下，知晓他气从何来后，她只觉荒唐可笑。

“哐当”巨震, 祁明昀高抬手腕，便将那架琴砸了个粉碎, 冠角凤额断裂，五根弦分崩离析。

可郑旸的祖父任幽州节度使，父亲乃新任兵部尚书，家中世代簪缨，在朝中威望颇深，他欲修剪那些世家残枝，还需得仰仗这些朝中老臣。

可他却偏要反复扎刺蹂/躏，纠缠不休，折磨到死。

她自认问心无愧，是他魔怔痴狂，疑神疑鬼。

“我已经学会了。”她全然不曾察觉风雨将至，双手抚琴弦, 欲要弹给他听。

祁明昀掐起她细嫩明敞的脖子抵在厚冷的壁上，耳边仍在回荡她方才同郑旸说话时温婉的语态，浓暗阴鸷的目光朝她压下：“你倒还有心思关心旁人？”

“你还敢同我顶嘴？”他眼底未存一丝怜惜，只迫切想拔了她伶俐的齿牙，让她再张不开口同他反唇相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