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在夜色中洞开,远远望去,倒似悄无声息张开的兽口。
灯火明灭间,私语声如毒蛇吐信,定下了这场“清君侧”。
如今猝不及防遭了埋伏暗算,惊慌失措,又如何能与正经操练过的宿卫军相较?
待到拿下建邺,崔氏阖族皆在他手上,崔循又能做什么?待到父王率军入建邺,他有此大功,如何做不得太子?
只是尚未喘口气,便见着严阵以待的刀盾兵。打眼一看,便知人数众多,已远远超出他对于宫中当值人手的预估。
所图谋的一切近在眼前。
今夜驻守金凤门的禁军已得庄氏授意,见乌泱泱一片侍卫也未曾声张,只默不作声开了宫门。
众人纷纷应和。
声音响起时,他怔了一刹,随即想要调转马头离开。
动手这夜,下弦月,光华微薄。
事情的进展皆在萧屿预料之中。
萧屿毫无所觉,驱马前行。
萧屿颤了下,待到身侧之人恭谨称了声“公主”,才迟钝地意识到这是萧窈。
他不该亲自来的。可此时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屿定了定神,不再后退,一骑当先率人冲出这段长巷。
他精心挑好了堪用的盟友,疏通关节,确保有人能在子夜时打开皇城金凤门,令各家私兵长驱直入;算过兵力差距,确准宫中当值的禁军人手撑不了多久;也令人时时盯梢城外的宿卫军,未见异动。
这一想法令他如梦初醒,连带着迫不及待起来。
这场夜色之中的厮杀并没持续太久。因各家所养的护卫大都由流民而来,未曾正经演练过,更没学过兵法布阵,原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王黎的惊叫声中,箭如细雨落下,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立时乱作一团,叫嚷着“有埋伏”,争相奔走践踏。
浓重的血气四下蔓延开来。
江夏王擅骑射,素爱围猎,膝下子弟为投其所好,大都会自小习武。萧巍当初能得世子之位,既因他是先王妃所出,也因他在那场围猎之中射得一头虎,得江夏王青眼。
萧屿的心彻底凉透。
侍卫们身着黑甲,鸦雀无声。
及至到皇城外,看着高高伫立着的宫墙,只觉通身的血仿佛都热了些。
他自到建邺以来,筹谋算计无一不成,以致在不知不觉中信心与日俱增,直至如今被当头泼了盆冰水,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一脚踩入旁人安排好的陷阱。
他年纪轻,二十出头的青年,哪怕平日看起来再怎么稳重,真到这时也会心潮澎湃。
萧屿同这位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知他不喜看那些动刀动枪的事情,讲究那些再典型不过的士族文人气度,便只在心中讥笑一句,欣然应下。
论及辈分算是堂兄妹,但他未曾见过萧窈,至建邺后的种种令他一度以为,萧窈应当也是那等娇柔脆弱的女郎,
与其他兄弟相比,萧屿不大擅长武艺,但他自小耳濡目染,对于羽箭破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王公并未露面,而是将事情交由他与次子王黎,自己在家中煮茶相侯,静待佳音。
但已经晚了。
夏日的天总是亮得格外早些,天际泛起鱼肚皮。熹微的晨光映出身着劲装的女郎,长发束起,手中持弓,姣好的面容稍显疲惫,漫不经心斜睨他一眼。
又或者无需多此一举。萧屿忍不住想,他当真需要自己那位父王吗?
萧屿并没死,鲜血淋漓地被人架起来,一路拖到城楼上。
压到你我头上。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