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欣赏够了顾昭瑾耳垂的淡红，陈逐见好就收。

陈逐就喜欢看这人变了面色的样子，比板着张脸威严淡漠的神情顺眼多了。

他忽然定住，想到了什么似的往榻边一看，先前搁置在床头的衣袍和帕子竟尽数不见了。

顾昭瑾看着他手里的粥，没说话。

和先前利落给帝王穿衣服的举动不同，此时动作极慢，手指将衣襟一点点地捋好，拍了又拍，抚了又抚，格外繁琐的动作像是要引人注意什么一样。

他略略勾唇，把怀里的手帕也拿了出来，绣了川流的那面直冲帝王，装模做样地叠一叠，又再塞回去，生怕皇帝还不够窘迫似的。

顾昭瑾的面色变幻，镇定自若的态度被打破。

顾昭瑾微微蹙眉，目光一转，忽然定在了陈逐那不知为何，不论怎么穿都在外面露出来一抹的里衣上面。

一件内衫而已，往常丢了也就丢了，没见皇帝这么节约，还要人洗干净放在床头。

当时陈逐还以为是因为药膳味重，不合皇帝的心意，没往心里去，可是现在看到顾昭瑾又是只吃了一点便再也咽不下去的样子，便意识到大概不只是药不药膳的问题。

再去瞧太傅身上那极其眼熟的衣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此一来，刚刚好。

他不欲自己在对方面前如此不体面。

他将穿好衣服的皇帝扶起来，掀开帘子给人穿靴。

按理来说，臣子拿自己吃过的饭菜喂皇帝实在太过逾矩，不过其余宫人看不着，而偷偷注意这边的太监总管虽说心中不虞，但眼看陈太傅有法子劝帝王多用些膳食，便佯装什么也不知道。

“拿蜜饯来。”他说。

很快便有内侍拿了一叠蜜饯摆在桌上，陈逐拿签子挑了一块含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将清粥的余味也变得悠长了些，舌尖泛着淡淡的甜意。

皇帝就这么坐在榻边，看着噙着温润笑意的太傅有条不紊地套上一层层衣服。

眼见皇帝终于反应过来，凤眸都瞪圆了一些，陈逐终于好好把衣服穿上了，一边整理一边戏谑：“臣诚不知陛下如此节俭。”

他屏退了其余人，只留一个柳常守在门口。

晚膳是简单的清粥小食，但御厨不愧是御厨，简单的几道菜，都能做的比后来陈逐府上花了大价钱请的掌勺更鲜美些。

他知道陈逐想让自己多用点饭，但是一朝苏醒，沉疴似乎也一并跟了过来，喉间经久不绝的血腥味与涩意，都使他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伸手端起了皇帝面前已经放凉的碗，陈逐一个眼神过去，柳常就默契地接过来，再换给他一碗冒着热气的清粥。

这种感觉随着病重伴他许多年，顾昭瑾早已习惯。

“怎的这么发懵。”

先前觉得还算清鲜美味，此时只觉得有些太淡了。

陈逐揩了揩他唇缘，挑起一颗极小的蜜饯，不过尾指盖四分之一大小，一并塞进了顾昭瑾的嘴里。

此时纵然有心遮掩，却也勉强不得，否则倘若当着陈逐的面呕吐，便更为失态。

顾昭瑾垂下眼睫，看了眼在唇边抵了半晌的瓷勺，又看了看唇角弧度浅浅的陈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含进了嘴里。

热气散去，手中的粥温热适口，陈逐舀起一勺，却并非递到帝王面前，而是自己咽了下去。

逐死时大概还在怨着他，怨他狠心至极，竟连一场便宴都不肯赐予，以至于令他孑孓半年，病中昏昏沉沉地睡着，却不曾梦见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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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帝王长成以后，陈逐少见顾昭瑾这么懵懂的模样，觉得有些新奇，又笑了笑，胸腔凝聚不散的郁气终于随着笑意吐出几分。

这对陈逐来说其实不够味道，但是于顾昭瑾这种不嗜好甜食的人来说，已然是齁了。

陈逐喝了两碗粥，抬头一看，却见到皇帝那边半碗都还没下去。

等顾昭瑾浑身拾掇好了，陈逐这才下榻，给自己穿起衣裳来。

“清粥配蜜饯，味道甚好，陛下不妨一试。”陈逐说道，又舀了一勺粥，凑到了顾昭瑾唇边。

清粥湿润了皇帝的唇齿，将颜色略淡的薄唇染上一层晶莹。

这件事便仿佛成了天经地义。

“陛下可是食欲不振？”陈逐搅了搅热气，语气淡淡的。

他皱起眉头，想起中午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只吃了半碗粥便停了勺子。

两人净面，相对坐着吃了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