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的眼睛微微睁大，仿佛从前的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姜玉烟回眸，只见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苍山暮霭之中，那金殿琼楼，说不尽的肃穆寥落。廊下梧桐纷纷洒洒，落得金黄满地，仿佛是一场生命的无声告别……

华太后，嘉文帝和几位王爷齐齐往殿内涌去。室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姜玉烟忙给他顺气，半晌，低声道：“您想听什么答案呢？”

姜玉烟一边催动梦铃，一边看着他的眼睛唱起歌谣。

姜玉烟凑到他的耳边小心地说了一个名字。

牵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陛下！”

太上皇的目光幽幽，看着她的脸却似有些迷茫。

姜玉烟把头歪在沈逸的肩头。此情此景，压抑得让她总想说点什么。

那只搭在手腕上的手已然无声无息地垂了下来。姜玉烟落下泪来。

姜玉烟叹口气，这种临终关怀下次别让她来做了，有点伤怀。

一代帝王此时形销骨立，瘦得不成人形。鬓发全白，脸上皱纹深深。竟半点不似当初的模样了。莫非人到油尽灯枯时便是这般模样？

太上皇看上去竟然有些高兴，人也精神了些许。他向站在窗前的沈逸投去一眼。

“不要…说出来……”太上皇忽然情绪激动了一瞬。

“人老了睡眠多了。总能梦见过去的事。可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梦见的过去便一定是真实的吗？难道不是又一个梦中梦？”

“还有一个问题……” 太上皇的眸子忽地清明，“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大概是感受到来人的注视。太上皇缓缓睁开了眼睛。

姜玉烟再次点了点头。

怔怔地往殿外走去，道：“太上皇驾崩了！”

“我也是……”

新生

姜玉烟忽地心软，朝沈逸点了点头。

回去没两天，姜玉烟便发动了。这次沈逸颇有经验，凤奚女皇亦派来了一个身经百战的产婆。是真的产婆。女的！

男人的眉眼舒展开，仿佛陷入了一场缠绵温柔的美梦中，安静地睡去了……

“你来了？”

太上皇混浊的眼眸投向她的腰身，如今她大腹便便，腰侧还系着一串造型怪异的铜铃。

姜玉烟的鼻子酸了酸，往事如风，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和解的。“说起来，我……我也很抱歉，当初利用了您……”

说到底，这人从前对她不算差，她倒不忍心一直骗他了。

“我可以单独问你几句话吗？”太上皇轻声对姜玉烟道。言语中竟十分温和。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画舫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水绣齐針美，平金法，画山水。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

“当初，我是真心喜爱过你的……” 已然是回光返照的男人忽然道。

姜玉烟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男人好看的眸子微弯，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好……”

“沈逸，我爱你啊……”

太上皇闻言亦平静了些许，是了。也许现实永远比谎言残忍……

“父皇！”

姜玉烟低下头，叹道：“庄生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或胡蝶之梦为周与？”

嗓音沙哑，老迈。

“有事唤我……”沈逸低声耳语了一句便推开了殿门。

“抱歉了，姜夫人……” 曾纵横天下的男人轻叹着小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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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又眷恋地看着她，气若游丝却温柔道：“我已经不想知道那晚的答案了。但你能不能最后再给我造一场美梦呢……”

…………

“您说。” 姜玉烟见太上皇说话费劲，歪着头凑近了一些。

姜玉烟放于膝上的指节微微收紧。

那男人风华绝代，似乎永远不会苍老，真是令人羡慕啊……

很爱很爱你。

“郡主，我想知道那晚的你我到底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咳咳……” 太上皇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玉烟又是一惊，乖顺地点点头。

太上皇仍在昏睡着，姜玉烟在榻前的矮杌上坐下，朝帐子里望去。

“可我总在做同一个梦，那梦里的铃铛声与那日你用在陆统领身上的一样……”

手却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