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柔慕站定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紧张而面色泛红，却依然死死盯着自己的男人，忽然觉得，这比画室里的一切、比过去十几年的所有，都有趣得多。

后来啊，街坊邻居也说，你们龚家才是真的有福气，不仅夫妻俩都是大学老师，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姐是天才小画家，妹妹又乖巧懂事，成绩还特别好。

可能是她真的不怎么招人喜欢。

他穿上衣服……也还是好看。

这个词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他的目光太灼热了，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不含一丝轻薄，只有最原始、最不加掩饰的渴求。

她妹妹和父母任何时候都可以对着枯燥的语言数字痴迷，说出只有他们才能懂的暗号，然后再一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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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因为谁呢？

才是像她父母的孩子。他们才惊人地相像，任何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学习天才，门门科目成绩单都不下九十五，每隔几天就要听一次她又拿到满分的喜讯。

还是把她交给德瑞克的父亲呢？

所以就不用像她一样，这家只有她龚柔慕一个人送去学画画，被允许不用读书。

高献似乎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匆忙松开了手，仿佛她的手臂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我是刚刚的那个写生模特。”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更干净，带着一丝少年气。

她挑起一边的眉毛，唇角勾起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弧度。

龚柔慕满眼都是矜贵的落肩棉麻面料外套，但刚刚脸颊贴上去的那一秒，她甚至清晰地感知到布料异常柔软的质地，和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平整。

她不懂。她也说不出来能让他们也一起大笑的笑话。

他似乎被她的目光烫到，又一次触电般地松开了。

“我叫高献。”

应该说，那就是她的。

龚柔慕皱眉，转身就狠狠撞在了后面那人的胸上，撞碎了那人身上淡淡的胡椒广藿香气味。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一只手却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臂，这次，握得很紧。

她仰起头，对上了一张棱角分明的白皙面庞和一头惹眼的金发。

那天是她的生日啊，忘了她吗？还是只给妹妹过生日就够了？

龚柔慕的脚步停下了。她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手臂，落在那只紧握着她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好哇。”

算了。

脚边的灰绿青石铺满的小道，石缝边缘生了一圈苔藓。

该死！

谈恋爱？

“嗯。你好。”她应着，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是一把三折骨架雨伞，和她的一样。

是刚才那个模特。

龚柔慕堪堪稳住身形，心脏因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而剧烈收缩。她停在原地，冰冷的雨丝重新黏上她的脸颊，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终于被拉回了现实。

听到这话，龚柔慕终于没忍住，一只手捂着小腹，旁若无人地笑出了声。她坦然地冲他摇了摇手。

转眼已经走到了学院的路上，刚停的雨，又开始下了。空气里都是路边泥土的气味，更准确地来说是微生物中放线菌残骸的气味。她并非什么喜欢掉书袋的老学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是德瑞克吗？

只是，没穿衣服的时候更性感。龚柔慕毫无波澜地在心中想。

思绪纷乱间，她脚底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险些在湿滑的地面上摔倒。

一双大手及时握住了她的臂膀，稳住了她。

可她龚柔慕九岁就能开画展了啊，来看她画展的人将展厅围得水泄不通啊，都在为她鼓掌喝彩……可是偏偏家里没一个能到场的。

又无趣。

别开玩笑了。

是啊！

高献像是才反应过来，“哦对了，你的伞拿掉了。”说着双手呈上递给她姿态，竟显得有些笨拙，像个向老师提交作品的低年级学生。

初次见面，如此直白的开场。

那些东西明明那么无聊。

登徒子。

“我知道。”龚柔慕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波澜。

“谢谢。”龚柔慕颔首道了谢，接过伞，抓着帆布包就转身朝自己身后走。

高献局促地握了握自己的手，那双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我是想说……我能……我能请你和我交往吗？”

交往？

她的笑声让高献彻底慌了神，他猛地又上前一步，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脱口而出，“那我可以和你上床吗？”

忘拿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