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做不到。

他们不常在场下这样毫无缘由地拥抱，于是卡尔后知后觉地产生了这种“他长大了”的感慨。

“我以为是的。”

傻子也知道，他把这番沟通给搞砸了，砸得很彻底，穆勒在暮色中晃动的、变浅的蓝眼珠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他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揪痛，而且对自我的厌恶也达到了新高峰。回到房间，他勉强自己洗个澡，擦头发时手都在发抖，手机还在震动，克罗斯的消息跳出：

“别道歉，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控诉你。”

“控诉也没关系。”卡尔轻轻说：“是我太过分了。”

“讨厌我了吗？”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

但心理医生不在这儿，卡尔只是心神不宁地和穆勒一前一后到酒店自带的小花园里走着，随便找了片寂静的水池旁的椅子坐下来，他像即将面对拷问一般垂着头，祈祷一切不要太激烈。

而后他被拥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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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就看到。”穆勒讲：“我就说是我把你给绑架了——他们真的会信的，因为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能是有点累，总不想说话。”

卡尔没法接这个话头了，他不能和穆勒说“和你讲也累”，那听起来不亚于“我讨厌你”，对方像是也从他的沉默里读到了什么：

“有的时候是太喜欢你了，托米。”卡尔轻轻说：“但听起来肯定很像假话，对不对？”

比起小时候，穆勒还是成熟了太多，卡尔的脑子里总还是他金棕色头发圆润脸蛋的年纪，但实际上对方的肩膀宽阔，长手长脚，带着腕表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一张开就能覆盖一大片，温热带着古龙水香味，完全是成年人了。

“不，我只是……嗯，心怀诡计地在假装生气？”穆勒依然抱着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好吧，这听起来有点像控诉了。”

他总是很希望卡尔开心。

卡尔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抬起手掌迟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不起。”

是所有对你有情感要求、对你有期许的人，都会像你母亲一样透支和摧毁你。

这拥抱太漫长，漫长到卡尔说：“要是被看到……”

拥抱时捕捉的信息似乎和日常生活是不一样的。

“和我说说就不累了——以前都是这样的，烦心的事都告诉我，你就会开心起来了。”

“我不怕你讨厌我，karli，我只想听你说话，哪怕是说你讨厌我也行，什么都行。”穆勒松开怀抱，看着他的眼睛说：“求你了，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呢，告诉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