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阿一战，公孙瓒本欲趁袁绍后方空虚拿下并州，最终并州归了曹操不说，连袁绍一开始许给他的冀州几郡也没了踪影，他岂能甘心？”

陈昭起身，将玉玺收入袖中，眼底划过一丝锐利，“我驻守冀州，防备的便是公孙瓒与曹操。”

转瞬又化作了无奈。

中庸才是处世之道。

汉末乱世这才几年？春秋战国打了那么多年，六国都打到函谷关了，照样分赃不均一哄而散。

“备住荆州数年，尝于表坐起至厕，见髀里肉生，慨然流涕。还坐，表怪问备，备曰：‘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裴松之注引《九州春秋》

刘备回头往去，屋内灯火煌煌。

【孝直之言，备愿取之……辞刘表而入益州……】

董卓当政时，他也接受了董卓任命；卢植要粮时，他也乖乖送粮入京。就连袁术，袁术几番攻打南阳，他亦只是遣将抵挡，并未公认与袁术撕破脸皮。

隔着骨血皮肉，那颗心依然滚烫跳动。

刘备快步回到自己府上，不顾久未打扫的桌案，就着昏黄烛光，写下一封信。

若陈昭不是要让你低头，而是要取你首级，让你没头能低呢？

陈昭颔首，平静道：“意料之内。”

陈昭不担忧公孙瓒与曹操结盟。纵观整个东汉末年，不是没有诸侯想过结盟，奈何结盟就没怎么成功过。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从荆州飞马进入冀州。

荆州这些年偏安一隅，自讨董时便作壁上观，兵精粮足。若刘表当真出兵，陈昭还真没把握同时应付三州之敌。

荀彧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传国玉玺上，他的呼吸一顿。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被陈昭拿起，托在掌心把玩。

刘表笑道：“襄阳北依汉水，江陵西控长江险关，夏口东锁门户，无百万水军，不能攻下荆州。且我又不曾辱骂陈昭先祖，亦不以为她是反贼，师出无名，不必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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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之地乱成一团，一动不动的荆州反倒显得格外不同。

换了陈昭，若是周围诸侯敢背对她打仗，她也不吝啬背后捅他们一刀。

“看来袁术没有帝王命数了。”陈昭把玩玉玺，轻蔑笑了一声。

敛了敛思绪，荀彧将视线从玉玺上移开，禀明正事。

刘备把这句未说出口的话吞回了肚中，苦笑一声，起身向刘表辞行。

也不知是在笑袁术还是笑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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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盯着玉玺上下翻飞的轨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家主公一个接不住再把玉玺磕掉一角。

俄而风定，灯影复归平稳，人影渐行渐远，终化作朱栏尽头几点飘摇的星火，没入夜中。

“景升兄当多思为上。”刘备苦笑劝说，“豫州若失，荆州则直面陈昭，陈昭并非善类。”

可……任谁天天看着主公拿玉玺练习手指灵活，怕也难有什么波澜。

他必须自己来。

她原打算等刘表一动，就派人把传国玉玺悄悄塞给袁术。就袁术那个性子，死到临头他也敢称帝。刘表作为汉室宗亲，就是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也绝不敢支援一个僭越称帝的逆贼。到时只能不战而退。

夜色如墨，星河垂野。庭前连廊下，几点流萤般的灯火幽幽浮动，原是婢女提灯徐行，绢纱宫灯晕出昏黄光晕。

又岂敢真的拍案而起？

就在陈昭把玉玺握在手中当核桃盘的时候，荀彧匆匆步入厅内。

刘备抬手，按住自己胸膛。

“公孙瓒已与曹操结盟，约定共伐冀州。”

陈昭振袖而出，声音铿锵：“传令各城，死守不退！”

没想到刘表都没给她用后手的机会。

天已经黑透了。

他想不通，当年那个豪气冲天、单骑定荆州的刘景升，如今坐拥十万雄兵，帐下更有”荆襄八骏”这等俊才，为何会变成只知清谈的守成庸才。

照理说，无论是身为汉臣，还是主公之臣，见到董卓乱政前就神秘失踪的镇国神器重现人间，都该震惊失色。

谁都知道结盟能赢，问题是结盟里谁出力多，谁分赃多呢？谁不愿意出力，谁都想要多占便宜。

刘备想，他不能把复兴汉室的志向寄托在刘表刘璋这两个汉室宗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