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济帐中过一遍水，他贾诩就能从昭侯谋士摇身一变成为西凉本地势力谋士。

“私事耳。”贾诩含笑。

张济瞧见贾诩即便扛着锄头依然气度非凡，眉目疏朗，眸光沉静如深潭举止从容似山岳不移，心中更加赞叹。

这是他从自己同僚荀彧身上学到的顶级世家公子高贵教程。熏香、煮茶，再加上这幅温文尔雅的做派，谁见了都要赞叹一声“荀氏玉璧”。

张济见贾诩倨傲，也不恼，心中还生出了“果然如此”的心思。

他是一支天下第一诸侯赞叹不已的毛笔，身价高昂，必须摆一摆架子。

张济被这通身气派震住，竟忘了茶汤滚烫，仰头便灌。热水灼喉，烫得他舌根发麻，却硬是绷着脸咽了下去，还强撑着冷静。

张济热情询问：“文和先生大早扛着锄头外出，可是有田地需要打理？济麾下有些许人手，愿意为文和先生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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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深谙养生之道，来了武威郡也不忘给自己煮预防风寒的药汤，屋内整日都是散不尽的药材香气。

不过是他回乡之后发现当年曾当道打劫过他的那些盗匪早就死在了乱世中，贾诩便去找他们的坟墓寻仇，贯彻何为“君子报仇，刨坟不晚”罢了。

草庐内青烟袅散，贾诩垂眸敛袖，修长手指拨弄红泥小炉。取出小刀轻刮茶饼，碎屑簌簌如雪落。茶釜初沸时，他以三指压盖，任水汽在釜口凝成白露，倏忽又散。袅袅白雾中，一双眸子古井无波。

张济在桌下掐了把自己大腿才勉强没笑出声，他小心打探：“昭侯占据中原，威名日盛，文和先生为何会辞官回乡？”

把张济张绣叔侄震得坐立不安，只觉自己二人像是一对穷乡僻壤出来的土包子。

济是贾诩挑选的跳板。贾诩与韩遂马腾并不认识，贸然投靠只会引起怀疑，贾诩便想到了张济这位昔日同僚和武威同乡。

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叫名士呢。瞧瞧这风度，简直就是神仙中人。

草堂内光线昏沉，唯几缕日光透过竹帘斜落，映得案几上书册泛黄。松木香混着新晒的干草气，在干燥的空气中浮沉。檐角悬着的铜铃偶被山风拨动，叮咚声如碎玉碰撞。

贾诩只是微笑。

“请。”贾诩请张济叔侄入座，亲自为二人煮茶。

“哦、哦。”张济手忙脚乱接过茶盏，鼻尖一股熏香气扑面而来，他面对贾诩生出一股自惭形愧。

张济定神时，见贾诩广袖垂落如白鹤敛翼，将茶汤推至眼前：“凉州苦寒，将军可饮热茶驱寒。”

张济远远看到贾诩，立即迎了上去：“可是文和先生？张济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中原虽好，却容不下一个西凉出身的贾诩。”贾诩露出愤懑之色，“陈昭轻信奸佞，只重视出身世家大族的谋士，还重貌轻才……”

一口滚烫茶水也拉回了张济心思，他终于想来自己来此是为了什么，于是自以为不动声色道：“听闻文和先生在昭侯麾下颇受重用，怎会久居武威？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说不准人家早起出门，就是找地方感悟天地至理去了！

不张狂点能叫名士吗？

贾诩又使出从自家主公那模仿来的演技，面上笑容瞬间收敛，神色骤黯，长叹一声：“不瞒张将军，诩已辞官，如今不过一介布衣。”

“张将军。”贾诩颔首见礼，把名士风范摆足。

左侧书架垒满帛书，斜搭卷轴。右侧炭炉煨着茶，陶罐中水汽轻响，白雾蜿蜒攀上梁间晒挂的药草，当归、茯苓的苦香里，隐着一丝蜜饯的甜腻。

虽邻近开春，可凉州依然寒风簌簌。

贾诩请张济一行人入草屋。

张济心中一惊，诧异道：“我听闻昭侯用人不拘一格，不论出身，只看才华啊。”

自己模仿虽只得三分皮相，可哄住没见过世面的张济叔侄却也绰绰有余。

主公卖毛笔就是这个卖法，成本三十文的毛笔，到蔡琰身边过一圈水，再摆到书铺中，便成了天下第一才女赞叹不已的上好毛笔，转手就卖五千文。

“好茶。”张济趁称赞时偷偷倒吸两口凉气，自以为无人察觉。

“只是虚名罢了。”贾诩轻蔑，“陈昭表面求贤若渴，实则只重家世容貌。蔡琰凭父荫，荀彧靠门第，郭嘉仗谗言得宠。就连武将，非出身常山赵氏的赵云，便是吕布之女吕玲绮。我一个凉州去的穷谋士，昭侯哪看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