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iaqs），本就佝偻的腰背更弯了，他转身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安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那是杨彪之子杨修的声音，杨修两月前才刚入仕。

“朕闻天命有归，功高不赏。昭侯陈昭，德迈伊霍，勋超桓文。扫群凶而清六合，迎朕躬而定社稷。今特进爵封王，加九锡之礼。”刘协压下鼻头酸涩，沙哑宣布了加封圣旨。

这也能赖我？

下朝后，陈昭刚踏出宫门，便见陈宫神色慌张地迎了上来。

弘农杨氏上百口的性命，杨彪不敢压上。他在朝中为官多年，弘农杨氏姻亲故旧无数，若是送上船出海寻仙山，估计三艘船都塞不下。

有勇气和目光短浅到敢押上九族来成全“青名”的人本就是少数，杨彪若是舍得家族，当初董卓肆虐之时他这位天下清流领袖便站出来反对了。

陈昭袖手冷眼旁观这一场君臣情深的戏码。

陈昭又话锋一转：“本侯只是随口一提，王莽是乱世奸贼，我与他自然不同。”

汝南袁氏是四世三公，弘农杨氏又何尝不是四世三公？

曹操都怀疑吉本背地里也没少骂他，天地良心，曹操觉得自己比袁术还冤枉。他自知自己心眼小，要是知道吉本包藏祸心，他早就先把吉本三族处理了！

杨彪缓缓退下，陈昭也没有为难一个识趣老头的意思——有杨修在朝堂上，她日后有的是借口把弘农杨氏九族送上船。

“汝……”

她还愁怎么编造借口把荆益二州这大汉最后一块江山拿下呢，若那几个汉室宗亲发兵攻打她，才是正和她意。

“父亲。”一道极轻的呼唤声忽然从百官队伍中响起。

刘协终究要直面陈昭，大汉的余晖抵挡不了初升的朝阳，正如大汉忠臣在陈昭面前不堪一击。

“无碍，若非公台明察秋毫，只怕今日不止吉本一人行刺。”陈昭轻笑，伸手扶起陈宫。

陈昭轻啧了一声，感觉奇妙。

杨彪仿佛整个人中了定身技，他瞳孔剧烈收缩，花白的须发颤动。

啧，最好刘协再哭两声，文武百官再一同求情，才更符合她大反派的角色。

听到王莽这个名字，杨彪面色瞬间煞白。

以往都是她在史书上看到那些权臣逼迫帝王，忠臣舍身捍卫皇室尊严，青史留名。如今她没成忠臣，倒是成了话本中欺压帝王的恶毒权臣。

杨彪这幅病骨支离的身躯挡在御座之前，佝偻消瘦的身躯像是一面轻轻一推就会倒塌的危墙。

“彪年事已高，耳目昏聩，无力为陛下效力。请罢臣太尉之职，以谢天下。”杨彪声音沙哑。

御座上刘协的指甲已经掐进扶手，龙椅尖锐的突起刺入皮肉却浑然不觉。他看见文臣低着头，看见武将闭着眼，看见满朝朱紫竟无一人敢直视陈昭的眼睛，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杨彪身上。

她这话并非虚言。陈宫虽总盯着曹操不放，却也真揪出了一批暗藏异心之人——没有衣带诏，他却硬是把衣带诏上那些忠于汉室的臣子全找齐了。

这一次，殿内鸦雀无声。

只是陈昭失望了，刘协只是呼唤了一声就迅速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胆怯看了陈昭一眼，便声音哆嗦应下了杨彪的请辞。

“谁说高祖之后无人封王。”陈昭轻描淡写，“王莽不是就曾受封安汉公，他加九锡时，可有人提过白马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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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谦恭未篡时。陈昭可比王莽嚣张多了！

陈昭正对着杨彪，能清楚看到杨彪脸上那从悲愤到无奈，最终化为深沉内疚的变化。

如今，饿狼走了，来的却是一只更凶猛的恶虎。

群臣瑟瑟发抖，他们也觉得陈昭和王莽不同。

“至于杨公所言后果。”陈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天下共击之……昭做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谁若是不服气，自然可来寻我。”

陈宫先慌忙确认自家主公没有受伤，才懊恼单膝跪地请罪：“吉本行刺主公，罪皆在曹操与臣。”

至于她的感受……权倾天下果然很爽。

成了反贼。袁谭引董卓这只饿狼入室，他杨彪又与袁谭何异？

跟在陈昭身后走出宫门的曹操缓缓抬起头，面露迷茫：“……？”

至于欺负忠良老臣？呸，但凡她起兵造反之前有一个大汉忠臣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她也不会造反。

刘协悲哀挽留一声：“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