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桎梏的,不止是这座城。
忠于汉室的士人希望他能是高祖和光武皇帝那样能平定乱世的明君,可他没那样的本事,承担不起百官的期望。他也就成了旁人口中一无是处的无能天子。
陈昭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昭便告退了。”陈昭卷起圣旨,转身离开。
后来他就长大了。
刘协小心翼翼掀起眼皮偷瞄陈昭,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朕能出去?”刘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先前他几次出宫,都是在逃亡,刘协心中只有对逃亡的恐慌。
“……燕代少年任侠气,相逢半是幽并儿……”
“朕记得……洛阳皇宫里……”少年天子断断续续地说,“皇兄和母后还在时……你夸过我……”
陈昭说:“能读书自学医术,可见陛下聪慧。”
可刘协从陈昭脸上没看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陈昭不怕刘协趁机做事,所以坦坦荡荡。
她自己住在州牧府,袁绍府邸便空了下来。袁绍喜欢彰显身份,府邸修的阔气,正好能用来放天子。
陈昭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她束起的长发垂落肩头,日光穿窗而过,在她玄色衣袂上投下淡淡光晕。
陈昭带着刘协和文武百官一起返回了邺城,将刘协安顿在原本袁绍的府邸。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很细微的抽泣。
六月的原野上,麦浪翻滚如鎏金的海洋,灼热的南风掠过田垄,掀起阵阵带着土腥气的热浪。道旁桑树蔫着叶子,蝉鸣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邺城西侧五里外是昭明医学院,院内有数位天下闻名的医家传授医术。陛下若想去,可隐瞒身份微服前去。”
她甚至开了个玩笑:“想去昭明书院读书也行,我还有家属内部名额,可以破例让陛下插班入学。”
《后汉书》载鲜卑首领轲比能之言:“白马长史在,不敢南牧。”
役夫还在连夜拆除易京,和着拆墙的夯声,公孙瓒轻哼着幽州民谣:
公孙白雀:因白马队疾驰如飞鸟,鲜卑、乌桓称其“白雀”,喻其来去如风。
残酒倾洒如星,幽州民谣混着拆墙的夯声飘向夜空。
大概是和吕布一个待遇了,陈昭已经听吕玲绮讲了十几遍她要怎么把她爹送进去当大龄学子,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道德经》
刘协记得自己年幼时,洛阳皇宫中,皇兄刘辩尚未登基,常拉着他一同玩耍。那时陈昭跟在何太后身后,还曾摸过他的头,笑着夸他活泼。
陈昭看出了刘协的畏惧,她顿了顿,忽然出声:“我听闻陛下喜欢医术。”
哪怕明知眼前之人要夺他刘家江山,可对从未自由出过宫的刘协而言,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胡夷皆畏瓒白马,闻其名辄走。”——《三国志·公孙瓒传》裴注引《英雄记》
刘协垂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医术,卢太傅去后,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个词了。
他想要从陈昭脸上看出不耐烦,刘协很擅长察觉别人情绪。以前察觉到董卓和曹操不耐烦的时候,刘协就知道自己应该识趣闭嘴了。
收到公孙瓒降信,陈昭过来“借”一份圣旨,刘协眼睁睁看着陈昭从袖里掏出传国玉玺,啪叽一声盖了个章。
刘协攥紧衣袖,敢怒不敢言,也不敢问为何他都没摸过的传国玉玺会在陈昭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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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在刘协耳中,却如催命符般刺耳。天下平定之日,岂不就是他身死让路之时?
公孙瓒打外族还是很厉害的,和晋形成鲜明对比。真是当个将军真绝代,何必费心做诸侯了……所以发配草原!
“幽州已定,冀州再无外患,陛下可高枕无忧矣。”陈昭陈昭卷起圣旨,竟还笑着解释。
“伪装好身份,莫让旁人发现你是陛下,自无不可。”陈昭之言让刘协忍不住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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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鼻头一酸,收回视线,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和那日在大殿上嚣张桀骜的反贼判若两人。
刘协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抚养他的太皇太后被软禁,宫中人人都知道皇子辩要成为天子,皇子协能不能留住一条命都难说。宫人害怕被他连累,都疏远他,讨好他皇兄。跟在何太后身边的陈昭,是最后一个夸过他“聪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