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大夫人倚着问真的肩，这其实是一个稍显依靠的动作，如一棵藤蔓，紧紧缠绕着树，或者一株花，紧紧抓着土地。

&esp;&esp;问真耐心地重复回答，直到大夫人终于安心——其实哪里能彻底安心，只是看到问真好生生的，她揪着的心终于松开一点。

&esp;&esp;问真眉心舒展，又坠入梦乡。

&esp;&esp;大夫人手压着薄薄的绫被，是很端正的睡姿。

&esp;&esp;前几日问真养病时，季蘅一直睡在她房里，她已渐渐习惯房中有旁人的呼吸声，后来夜晚睡不着时，甚至以听季蘅的呼吸声为趣，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密、安慰。

&esp;&esp;大夫人不愿意听她这样说，又知道必定是有事，见她兴致不高，便不再深问，只是母女俩静静地，依偎着躺在一起。

&esp;&esp;夏夜炎热，问真榻上铺着芙蓉簟，但一个人睡惯了，多一个人总会觉得格外热，睡梦中如同置身沙漠一般，问真翻了两次身，眉刚皱起一点，便有凉风徐徐吹来，清凉舒适。

&esp;&esp;黑夜中，问真的声音有些低沉，“其实是早就打算好的，只是拖到如今，身体恢复之后，立刻便去了。总是拖着，是我自己软弱无能。”

&esp;&esp;但今夜与母亲躺在一起，是一种别样的感觉，心如同泡在温泉水中一般，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esp;&esp;问真彻底合上眼，在安逸中陷入梦乡。

&esp;&esp;含霜闻言，并不提出疑议，立刻答应下来，下午问真回到房中，她果然已经安排妥当，玉席寒凉，便在玉席上再铺设柔软的茧绸薄单

&esp;&esp;“你爹今日告不下假，后日休沐才能来，咱们一家人一起采莲去。”大夫人整理好情绪，牵着嘴角露出一点笑，“你可是故意躲着娘？昨日晚晚地叫人回去报信，我一来，你又上山了。”

&esp;&esp;总归，她很牢地与问真贴在一起，握紧问真的手，才感到安心。

&esp;&esp;问真凝神注视着那把扇子，半晌才起身，将大夫人的绫被稍微往下扯了扯，走到外间去更衣洗漱。

&esp;&esp;问真温声答应着，握紧她的手，无声安抚她。

&esp;&esp;起身时，她目光四处打量，最终落在榻边矮几上一把竹骨云州绢面水墨团扇上。

&esp;&esp;她带着东西来，问真早明白了，这会大夫人再次提起，她知道母亲心中不安，温声道：“阿娘能多住一段时日，我才高兴呢。这几日气候不好，等哪天凉爽些，我带阿娘去泛舟采莲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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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牛痘的事很重要，问真暂时不能离开，但她现在接受不了与问真分开。

&esp;&esp;倦意涌上，问真眼帘微垂，大夫人察觉到，不再言语，只转过身，半搂着问真，轻轻拍着她的身侧，如哄婴儿入睡。

&esp;&esp;“天气太热，那床芙蓉簟睡着不够凉爽，我记得园中库房里有一床玉席，是用凉玉劈成小片拼成的，夏日触手生凉，取来换上吧。”

&esp;&esp;那床玉席是旧年宫中所赐，因问真睡不惯，觉得过于寒凉，才一直收在库房中。

&esp;&esp;大夫人闭着眼点点头，疲惫与后怕包裹着她，让她鲜见地流露出一点中年人的憔悴，但她又不肯叫女儿看到，只在夜晚中，才肯流露出来。

次次询问问真种痘之后的细节，身上可有哪里疼、发热发了多久、痘疹都怎样了。

&esp;&esp;她习惯早起锻炼，次日早早醒来，大夫人正在沉睡中，含霜带人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问真下意识放轻动作。

&esp;&esp;“叫阿娘留在这，陪你一段日子好不好？”

&esp;&esp;她喃喃道：“阿真，你千万要把自己看得最重，什么朝廷功绩，什么家业富贵，娘都不在意，没有你，什么好日子娘都不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