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本该高兴的。

&esp;&esp;从城外回来，裴晏便如鲠在喉，李规与他定下君子之约，他不必再抉择是凿堤淹田，还是错失良机。

&esp;&esp;裴晏本也不愿殃及池鱼，犹豫片刻，点头道：“我答应你。”

&esp;&esp;密云遮了一天一夜，暴雨将下未下，闷湿难耐。

&esp;&esp;“嗯。”

&esp;&esp;可就是高兴不起来。

&esp;&esp;“都走到门口了，怎么还回头的？”

&esp;&esp;“嗯。”

&esp;&esp;行至巷口，忽地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拉进去，抵在墙边。

&esp;&esp;“然后……更衣。”

&esp;&esp;李规总算松一口气，朗声长笑，从怀中拿出厚厚一叠麻纸递给裴晏。

&esp;&esp;“这是？”

&esp;&esp;她还从未教过这么笨的丫头。

&esp;&esp;虽说裴晏不像是严苛的人，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得教好了，免得日后桃儿跟他回了京城，早晚被其他下人欺负。

&esp;&esp;“嗯。”云英喝了口茶，说得是口干舌燥，“那你说说，早起应先做什么？”

&esp;&esp;竹条敲在桌上，云英忍不住捏捏眉心：“晨省问安！”

&esp;&esp;裴晏想了想：“李刺史为何突然之间愿意投靠东宫了？”

听他朗声道：“你以为我这些人，是备来做什么的？江州已是强弩之末，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让元昊过太久的好日子了。”

&esp;&esp;半天不见下文，云英抬眼看她，这一看，桃儿便更紧张了：“然后呢？”

&esp;&esp;“先……盥漱。”

&esp;&esp;想什么来什么，抬眼瞥见湖岸边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笑着起身准备换身衣服，却见裴晏忽地顿足不前，呆站了会儿，又转身往回头走。

&esp;&esp;李规垂头苦笑，“我与夫人已分居和离多年，甚少过问家事，他们对我所谋之事全然不知。我朝，律虽严，但多难执行。东宫意在江州，我若助裴少卿一臂之力，少卿可否高抬贵手，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esp;&esp;“娘子，我记住了。”

&esp;&esp;“但你要答应我，定要一举剜除军镇，还江州河清海晏。”

&esp;&esp;“裴少卿误会了，我从未说过要投靠东宫。”

&esp;&esp;“我江州的都安堰。”他顿了顿，其声哽哑，“望裴贤弟能实现它。”

&esp;&esp;“对不起，娘子……”桃儿呜咽道。

&esp;&esp;她一咬唇，用力关了窗。

&esp;&esp;云英笑着蹭上他颈窝，刚抄小路快步追上来，胸口还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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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然后……然后……吃饭？”

&esp;&esp;亥时，画舫内灯火通明，桃儿乖巧端坐，听云英给她又讲一遍那些高门中的规矩。

&esp;&esp;静儿在一旁劝道：“娘子莫气，我晚上再让她背几次，还有穿衣伺候的那些规矩，我也再考考她。”

&esp;&esp;朗朗乾坤，容得下那么多食民膏脂的蠹虫，却容不下一个一心为民的清官。

&esp;&esp;见裴晏犹豫，他又道：“恕我直言，顾刺史可不好相与。裴少卿若执意想一箭双雕，不仅剑指江州，更觊觎扬州，怕是事与愿违，两头不讨好。”

&esp;&esp;云英摆摆手让两人出去，转身推开窗，半个身子耷拉在外边透气。

&esp;&esp;再笨，也是她的人，不能被别人骑在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