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已近子时,两条街以外的西市也都闭门歇了。目之所及再无旁人,纵横交错的长街在银辉下如同静淌着清溪的河道。
&esp;&esp;“站着干什么?”刘舜沉声催问。
&esp;&esp;“这儿正巧对着里头的香塔,洛都春夏秋都吹东北风,寺墙挡得住人,挡不住风。大伙都说,这树是蹭了菩萨的香火,所以在青石地缝里也能长这么粗这么高。”
&esp;&esp;萧绍旋即抽出链子刀,刘舜抬手制止,负手跟了上去。
&esp;&esp;随行近卫远远退守路口,只有萧绍跟得稍近些。刘舜走上前,云英正低头挑拣着她从扒拉下来的红绸。
&esp;&esp;“城里的寺门都高,寻常人家给不起几回香油钱,更点不起灯,但越是无权无势,想求的东西就越多越重,便往这儿扔木牌。”
&esp;&esp;先前住在西郊,入城时亦是走的西明门。看这些守将轻车熟路,想来不是头一回夜半出城。
&esp;&esp;顺着寺墙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远远见云英站在一棵挂满红绸的古槐下,脚底也踩着红绸。
&esp;&esp;除了上回在船上故意要做一出活春宫,从不点灯。
&esp;&esp;她先挑出一条干净的,解下上面系着的木牌。
&esp;&esp;刘舜未作声,只揽臂托起她。
&esp;&esp;云英忍不住嗤哼一声。
&esp;&esp;“我要你给我烧纸,每年都烧。”她垂下头,喃喃如呓,“等你什么时候想不起我的模样了,就不烧了。”
身子挂上去,扬眉笑说:“我要从正门出去。”
&esp;&esp;“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西市上卖这个的可多了。檀木最贵,绸布也有讲究,色正缎子好的要一吊钱,遇上年节更贵。”
&esp;&esp;云英边说边蹲着挑拣,寻着一块紫檀木牌,拔刀刮去面上金粉
&esp;&esp;十多年前,她衣衫褴褛时,这些人可不是这么低头,也没有这般慈眉善目。她在这寺门口被推着绊了一跤,陆三便连着三天趁夜来对着门缝撒尿。
&esp;&esp;车舆停下,萧绍轻叩车门打断了欲语还休的沉默。
&esp;&esp;“有话就说。”刘舜微微挑起眼帘。
&esp;&esp;刘舜静静看着她。
&esp;&esp;车舆行至西明门,守门见了萧绍,并未多问,只朝身后一扬手,城门便静悄悄地开了。
&esp;&esp;刘舜站到她身后,僧众纷纷双手合十,垂首揖礼。
&esp;&esp;“还有什么?”
&esp;&esp;他或许是不想看清她的模样,才好在心里念着他想念的人,但她有时还是想看的。
&esp;&esp;云英抿唇看着脚尖,想了想,说:“待殿下的事办好了,我要永宁寺的和尚给我念够四十九天的经。”
&esp;&esp;云英放下车帘。
&esp;&esp;刘舜轻笑了声,她又道:“还有……”
&esp;&esp;云英先一步起身跳下车,寺门已被叫开,两排僧人睡眼惺忪地候在外头。
&esp;&esp;过去也是一样。
&esp;&esp;云英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仰着头左顾右盼,远远寻见了树冠,提起裙摆便往寺门右侧那条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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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云英瞥一眼身旁,刘舜一直端坐着闭目养神。她虽住在东院,但其实也只见过几面,好几次都是夜里她睡下了才来,尽过兴也不留宿。
&esp;&esp;她今日穿着白縠纱裙,远看就好似站在一朵血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