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被关了不到两日，真是无用、无趣。”桑妩意兴阑珊地将名单丢入温泉池边燃着的烛火中，看着明亮的火苗将黄纸吞没，才再次开口，“那个郁淮如何了，这名单上为何没有他的名字？”

从来没有人能在水米未进的情况下，在一号悬笼撑过哪怕半日。

从此，他便开始怕黑。

静姝勉强地点了点头，确实，虽然桑妩每晚都会寒冷难耐，但好在武功并没有受影响。

想到那个被金甲卫反剪双臂仍是一脸淡然的少年，桑妩脸上终于涌现几分兴趣。

静姝面露迟疑，“可若是两位护法都走了，这教中万一有事——”

见静姝仍是一脸担忧，桑妩故作轻松地调笑：“昨日你不在，那个婢女侍奉我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搞得我好像什么很可怕的魔头。”

这种安静、黑暗的密闭环境，会让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躲在水缸中时的无助和恐惧。

桑妩敲击鹅卵石的手指慢慢停下，过了半晌再次开口，“静姝，把他换到一号悬笼。”

刺杀 正对上一双蕴着冷冽杀意的淡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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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清泪于极端的黑暗中无声淌下，双手攥紧到青筋凸起、骨节泛白，他现在只想杀桑妩灭魔教，替乡亲和爹娘报仇，也为他自己赎罪。

桑妩却蓦地扬了扬唇，顾盼间意气尽显，“本教主百毒不侵，更何况这天阙峰上有谁的武功能胜过我？”

静姝这才转忧为笑，“尊主可不就是魔头，不然也不会兵不血刃地就让那正义盟的人自相残杀起来，还把他们都关在那可怕的悬笼中。”

静姝猛地一惊，相比于其他悬笼的一片寂静，一号悬笼能听见钟乳石上水滴下的声音，可听得见却喝不到，甚至耳边一直响起万年不变没有丝毫节奏变化的水滴声，比完全的安静还要折磨人。

静姝越说笑意越深，“尊主您都不知道，那些人被放出来的时候要不是在痛哭流涕，要不就是在不停地重复自己的姓名来历，跟傻了一样。果然如主上所料，这八个人里有四个都是来刺杀您的，还有两个是垂涎青冥宫的财富地位，还有一人是妄图想来征服您。”

“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忍得住不发出一点动静，躺在那儿就像躺在家里床上一样，要是把奴婢关进去，不到一个时辰怕是就忍不住了。”

他明明知道楼稷是为了他才会去引开那三个屠夫，明明知道楼稷和整个村子都会被残忍杀害，他明明知道那些人杀死爹娘后要找的人是他，明明只需轻轻一推便能推开头顶的木板，却害怕地不敢动弹分毫。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长时间躲在水缸里视线杯阻挡，他只能竖起耳朵用力地倾听缸外的动静，让他的听力比常人好上许多，因此即使隔着石板，他也能时不时听见其余人招

这个郁淮却似乎习以为常，他究竟是心志坚定还是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而那一日一夜，她到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桑妩从静姝手中接过一纸名单，“卢青阳，二十一，千机阁，奉命刺杀；应拭雪，二十，烈阳宗，富贵险中求……”

听到这个名字，静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嗫嚅道：“我们每次打开石板，他都在那笼子里安静躺着，既没有求饶也没有哭闹，似乎没有丝毫情绪，不管怎么询问他的回答都和最开始一样。”

“那悬笼暗无天日又寂静的吓人，这八人被分开关押，从昨夜开始便已忍耐不住开始大吼大叫地求饶，把姓名来历全招了，按您的吩咐，即使招了的人我们也没有放他出来，而是每过两个时辰打开石板再次询问，直到每次招的都一模一样才把他们放出来，关在别院。

“哦？”桑妩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圆润的鹅卵石上。

“鹿活草？”桑妩眸光倏地一震，“看来这鹿活草当真在东海，让紫霄、白虎同时去，这次务必谨慎行事，趁那厮不备抢回灵药便可，切不可正面冲突。”

桑妩舒适地靠在温泉的鹅卵石壁上，让肩膀缓缓没在冒着白色热气的温泉水中，“算算时间他们也快被关了两日一夜了，情况如何？”

哪怕他被师父带到流云宗后夜以继日地拼命练武，哪怕他现在可以打败所有敌人，却再也换不回石河村整个村子的性命。

然而顾清淮此刻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掩在宽阔衣袖下的修长双手紧紧攥着，挺直的脊背僵硬如石。

桑妩不禁想起十五岁那年，因为她不想杀死那些俘虏，师父便把她锁在悬笼关了一日一夜，最后还是青姨求情，师父才把她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