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软又轻的亵衣穿好,再套中衣。
曾经让他欢天喜地选中的玄衣,他的山兄亲手一件件给他穿戴的衣袍,在他手下损毁。
从床底捞出自己的小靴子,他看了一眼就伸脚往里蹬。
伊珏专注地看着它们飘荡、旋转、最终落地,他朝它们用力呼了口气,细小的经纬织锦便又飞了起来,像风里的杨絮,像蓝天下的蒲草。
伊珏弯身比划了一下,短了约莫两个拳头那么高。
然后捋出所有细绳,找出位置相对的一双绳子试着打出活结。
白玉山上辈子没亲自养过孩子。
他撕的太细碎,柔软锦帛随着他的手在落地的一瞬间跳起了舞。
亵衣用柔软的白布织成,不曾染色挂浆,走针用隐针,只求衔接处没有粗糙线头蹭到肌肤。
“是我一夜长大了,”他拽拽缩到小臂上的衣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好不容易穿上的衣裳,从内到外都小了一截,颇为迷茫地问这套山兄给他变化出来的衣裳:“还是你缩小了?”
再长大一点,课业繁重,也没落下骑射功夫,长成了挺拔少年。
他尚不知何为生气,只朦胧地体会到失落——人会长大,衣会变小,费尽周折做成的事,在错的时间,便是错的果。
赞叹完自己,他解了身上寝衣,抓着亵衣解开自己先前绑好的绳结,顺当地穿上了身,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反手打结。
他抿了抿唇,空气里骤然响起裂帛绽放的声音。
袍实在繁复,抓在手上一片片让他分不清上下,更别提那些细绳左一个右一根,直教人发晕。
太子长得好,学问好,性情好,身体也好……总之样样都好。
一夜的光景,小孩的骨骼就拉长了一截,胖成藕节的胳膊腿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脸庞也减了些婴儿肥,只是依然圆润,笑起来梨涡深深,两个肉漩仿佛就长在嘴角边上,满盈快乐没有一丝作伪。
他率先将靴子找出来丢出床下。
白玉山看伊珏。
“我真是太聪明了。”
忙了不知多久,他顺利地将所有衣裳都摆出了人形模样系好了绳。
接着跳下床去找靴子。
他蹬掉不合脚的靴子,坐在床沿。
中衣更难不倒他,连裤子一齐穿好,连刚被摆弄出的皱褶都被捋的平平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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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给我的衣裳,它们会飞。”
寝殿庞大华美,罩着帷幕的木床也是巨大一方,他双肘撑在腿上,仿若蜷曲的身体在帷幕的缝隙里,看起来弱小又卑渺。
伊珏劳心劳力穿上身的衣裳做了白功。
“山兄。”玩的脸颊红扑扑的小孩儿看到他,满脸快乐地招呼: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赵景铄听闻谁家孩子教养的好,都忍不住在心里将人家拿来和自己的太子比一比。
玄色外袍不说话。
白玉山出现时,满屋都是他制造的碎屑,玄色的,白色的,伊珏光着身子,正在屋里追逐奔跑,带起的气流和呼出的气旋,让所有碎屑像无依的浮萍,忽东忽西无所倚定。
伊珏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岂可让这种琐事难住,灵机一动,就站在床上将衣裳鞋袜一件件天女散花般地抛开了。
赵景铄膝下儿女不多,常相处的也唯有太子一人。
伊珏慢吞吞地说。
套上袜子绑好,再将最后一件玄色外袍系好绳索,缠上腰带,腰带挂上压袍琅佩和荷包,伊珏双手叉腰站在床上,觉得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聪明能干。
伊珏啧啧地咂舌。
又发现袍摆原本是盖在脚面朝上一点的位置,如今挂在了腿肚子上。
蹬了几下,勉勉强强将脚丫蹬进去,觉得绷的太紧,脚指头绑的难受。
床够大,足够他连蹦带跳地将衣裳分出亵衣、中衣、外袍,亵裤、中裤、腰带、袜子。
“那就是我长大了。”
又蹦跶着将一件衣裳一处位置划出属地。
伊珏坐了一会儿,重新站起了身,高高地站在床榻上,看了眼脚踏上歪倒的不合脚的靴子。
晨曦甚美,金色的光穿过窗上细纱,照入寝殿里。
太子立的早,不足三岁便跟着太傅启蒙,出现在他面前时既听话又懂事。
怎么比都觉得人家的小孩儿不成器,于是忍不住暗自得意,他虽杀了那么多皇亲,但膝下有一个出色的太子,赵家江山起码还能延续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