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孩在没有任何防护的走道奔跑嬉闹。

“唐青亦，你好。”

司机看着那个单薄的女孩身影变小，终于意识到唐青亦是在跟随对方。

后座的深色椅，一只指节细白的手轻轻搭着，线条匀称纤长，腕子莹润，隐隐笼着光。

那目光一滞，旋即翻腾起细细的沉郁。

棠糖的眼睫颤了颤，眼尾是湿润的潮红。

.

手的主人，大半身子被驾驶座遮挡，只露出一点点外套边缘。

“哒——哒”

这里似乎是附近一片琉璃瓦工厂的民工房区，缺乏管理，路边的几只垃圾桶溢满了塑料袋与啤酒罐，近似于呕吐物的剩饭滴落，桶壁结满了厚厚的黑色污垢。路面不平，深深的车辙里，用过的纸张和卫生巾凝成皱巴巴的团块。她看到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攥着卫生纸蹲在垃圾桶旁，乌黑的眼睛正好奇地瞧她，小孩身后两条黑狗殷勤地摇着尾巴。

她的同居人干净精致，安静而温软，爱笑，总是能让人联想起松软灿烂的阳光下、盈盈舒展的娇妍花苞。

她在的世界，斑斓而让人惊喜，美好得不像话。

“从后面上，剩下的人别往前门来了。”司机扯着声音道。

街旁的景色疾驰后退，变换为染着颜色的跳跃线条，金黄的、艳红的、翠绿的、纯白的……丰富而饱满。

唐青亦的平静有些不稳。

他们在学校宿舍区停了整整两个小时，经由公交站台，最后更是跟着公交车一路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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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糖太孱弱娇小，几乎是被人推挤着上了车，勉强投了币，连塑料扶手都握不到。只得小心握着座位旁的黄漆竖杆，站稳后，棠糖的眼睛从拉了一半的车窗帘往外瞧。

星星点点的焦灼，压抑的不满与忧虑，不自知，却偶尔稍露马脚，被棠糖抓到。

棠糖的脚步放得更慢，手指捏好书包带子，一块块踩着眼前的方砖。她垂首，露出纤细白皙的颈，远远瞧了，可怜而单薄。

有些清冷又克制的视线。

是清新而勃发的气息。

被注视着。

熟悉的车型，不远不近地缀在公交车后方，能看见司机是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性。

哪怕是知道棠糖的家境不好，哪怕知道棠糖是靠自己上的大学，她也很难将面前的一切与女孩联系在一起。

一中位于市区，离叔叔阿姨家需要坐满一个半小时的公交。

语罢，她推开门，余光瞥见脏污的地面时动作顿了顿，蹙着眉落了脚。

民工房区，门口挂了锈蚀的牌，内部五层楼高的几十栋毛坯房，密密麻麻的房间如同方块般拼凑，每一间不到二十平米，仿似拥挤的蜂巢。

平日里周全仔细的薄冰，碎成雪屑。

“找

唐青亦鲜少外出，但昨晚却告知他，今天需要用车。

“唐青亦……”棠糖的指尖抵在车窗描画，每落一笔，便低低唤一声，含着经久不歇的渴望，细腻、执拗，酿成绵绵的甜。

最后，棠糖曲起指节，轻轻叩了叩玻璃。

唐青亦收回目光，对着后视镜道，“在这里等我。”

棠糖仰着脑袋确认立牌上标注的车号，白而柔软的掌心，攥着三枚银灰的硬币。

在棠糖的脸颊。

“小姐，还等吗？”司机问。

唐青亦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面对一个地方的脏乱与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