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她说着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半个柠檬,切了一角拿过去。妇人从她手里接了过来,两个人的手指短暂地接触了一秒。
“我不想麻烦你。”
气氛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在无形中,他占了上风,几乎可以说是居高临下地命令着母亲。弗里斯蒂有些焦虑地来回扫视着两个人,冷不丁地问道:“牛奶还是水?”
在男孩兴奋的目光下,妇人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觉得可以。”
还是个护士,弗里斯蒂暗自纠正道。她很确信婆婆还在医院里工作呢。没错;一般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退休了,但她绝不是常人。但她又想起大学里拐杖从不离身的老教授,突然不确定刚刚下的结论是否正确了。祖孙两人的对话就在这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是的,”她笃定地说,“我以前赫奇帕奇追球手
“天啊,你马上都快赶上我的个头了!”
“抱歉,你说什么?”
这倒不假,毕竟她不是个高大的人。倒谈不上是那种柔弱的老女人,一阵风就能把她的骨架子给吹得七零八落。她曾是个护士,肯定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更别说他们那类人似乎活得比常人更久。
其实不用她说男孩也会过去。他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但马上稳住身子没磕在茶几上。他一屁股在奶奶身边坐了下来,朝她灿烂地微笑起来。
“妈妈,我们别说这件事,好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眨眼,“嗯,请等我一下。”
“哦,我亲爱的孩子!快过来,让我看看你又长高了多少。”
弗里斯蒂端起牛奶壶,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她偷偷从余光里瞟着这位不速之客将柠檬汁挤进茶里,看到一个小漩涡在茶水中央形成了。弗里斯蒂将茶杯举到嘴边,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结果被烫了一下。
她成功了;房间里的魔咒被打破了。魔咒,该死的。她没想过这词还能作为双关语。“做约克郡布丁的时候,你会用牛奶还是水?”她一口气说了出来,没搭理丈夫略含恼怒的眼神。
她打了个冷战。就像有人走在我的坟墓上一样*。她被这个想法弄得越发不安起来,甚至有些埋怨来客。如果不是她,今晚大家肯定都会高高兴兴的。终究还是要庆祝他升职了,我本来还计划着一顿美餐,那块牛肉可不便宜……
不知怎的,弗里斯蒂听出了话中暗藏的敌意。不过这感觉转瞬即逝,因为说话者冲她眨了下眼睛,仿佛两人刚刚分享了一个秘密。
就在这时,前门打开了。男孩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一脱下鞋就往客厅这边冲了过来。他脸上挂满了亮晶晶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老样子,”妇人说。她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但声音里透露出的某种细微的东西告诉弗里斯蒂,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我听说你升职了,儿子。恭喜。”
“真的吗?”
“我已经很久没关注部里的事情了。”妇人评论道。
(*如果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冷战,有个说法是“Someone walked on my grave”。)
“你不会碰巧有柠檬吧?”
“一半一半,”妇人没有迟疑就回答道,“有时我会用全奶,这样更香,或者再加点糖。现在不怎么做了。只准备一人份的话太麻烦,那么多量杯叮铃咣啷——还不够麻烦的。而留到第二天再加热,会毁了布丁的口感。”她微微眯起灰眼睛,目光扫向弗里斯蒂。阿莫斯也有这样的眼睛,但缺了些东西,也就丧失了那份威严。而她的儿子,总是那么和气,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过于大度了。他的眼里更没有这东西了。
“妈妈,我都快饿死了——奶奶!”
“谢谢。”他不情愿地说,皱起眉喝了口茶,似乎在隐藏对母亲不满的情绪。弗里斯蒂觉得她丈夫和母亲的相处方式太诡异了。“听说”自己的孩子升职了?拜托,究竟哪对母子会这样疏离?
“你最近怎么样?”她礼貌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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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谢谢,亲爱的。”
“哦,原来这就是你的秘诀,”弗里斯蒂故意轻快地说,“阿莫斯总觉得我烤出来的布丁差些什么。”
“我才没有。”阿莫斯嘟囔道,表情缓和了一些。
“这样我就能进魁地奇球队了吗?”
“你肯定会长得很结实,孩子。”
他走进客厅,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妇人在沙发上转过身,开心地张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