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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山在山下家中,生活条件虽说不上是一等一的优越,可父母从没让他干过任何脏活累活,来了卞家后没几天,一双手就被斧头磨出了水泡,肩膀上也被扁担压得瘀青一片,时常因为吃饭时将饭粒掉在桌上,和辈分比他高的人说话时声音大了,被卞师父喊去罚站,又因为思念父母,行山常常掉眼泪——他一掉眼泪,卞如钩又要骂他了:“男人有泪不轻弹,不许哭!你大师姐在你这个年纪,十分钟已经跑了四个来回,装了半缸水了,柴火也早劈好,摞在墙边了!你连个小娘们儿都不如!你还哭!”

难,见了卞如钩,便恳请卞如钩收行山为徒,别的不论,也好让行山以后有一技傍身,得以安身立命。卞如钩安排好老人的养老事宜后,便将行山带上山照顾,做了自己的四弟子。

怜江月一指这房间西墙上挂着的一块绿字匾额。

怜江月对行山道:“你去休息吧。”

行山就将双刀挂在了后院的兵器架上,快步往前院去了。怜江月跟在他后头回进了那天井,八仙桌已经收了,走廊上的电灯还亮着。行山进了厨房。怜江月捡起先前落在这里的双肩包,也往厨房去。

他说得淡然,行山听了,又略显出些伤感了,垂着眼睛,低着声音,道:“奇奶奶给你的药寄到了,我拿给你。”

怜江月那时拜师已有九年,了解了行山的身世后,对他已颇有些同情,又时时看到十岁的行山,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挑着扁担摇摇晃晃地走在山路上,一不小心就要摔跤,就要把好不容易打回来的水全撒了,手上脚上都要擦破了皮,怜江月不免想到自己刚入门时在卞老师父手下吃的那些苦头,便时不时偷着帮行山做一些砍柴挑水的杂活,在山上摘着了好吃的果子,捡了野栗子,偷着烤了,都会分给行山一些。两人还偷摸着一块儿养过一只受了伤,卧在溪边一处山洞里的小鹿,一块儿捡过毛毛虫的蛹,扑过蝴蝶,抓过蝉。在卞老师父面前,怜江月也常常袒护着行山。日子长了,行山和怜江月的关系愈来愈亲厚,常为他的身体担忧,也常感慨他的锻造技艺如何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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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江月一进去,正弯着腰蹲在一只木头柜子前的行山便和他说:“脏衣服放洗衣机吧。”

卞如钩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教起徒弟来也是处处以“重”为基准,徒弟跟着他,每天必要挑水砍柴,烧炉扇风,杂务繁重;接人待物,坐卧起居,一言一行,卞如钩自有一套规矩,并且将这套规矩看得也很重,稍一不顺他的意,戒尺,竹鞭,草绳,木棍,烧红的烙铁,手边有什么,手里拿着什么对着徒弟便是一顿打骂。

怜江月把沿路采的药草从背包里拿了出来,道:“不了,过会儿我自己洗了吧,夜深了,洗衣机太吵了。”

怜江月本想拒绝,寄来的药物总归是放在一个地方,他自己去拿便可以了,可一看行山,夜色中,他那双原本透亮的黑眼睛上像是蒙了层纱,盖住了眼里的一些光芒,他便由着他去了。

怜江月知道行山是对他错失展露身手的良机而感到惋惜,才说了那番话,可他也确实没有要争师门传人的念头。他回复行山的话,便是他心中所想。不过,一想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弟如此为自己着想——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为自己着想,怜江月心里头暖暖的,感觉和行山又亲近了不少。

行山无奈道:“你这不才刚从外面回来嘛,需要赶紧休息才是,你也说了你身体不好,再摸黑去山里挑水,要是累坏了,工房里还那么多活儿等着你,

怜江月没接腔,掀起了厨房一侧的一卷珠帘,进了那珠帘后的一间屋子。他开了这屋里的灯,行山也跟着进来,说道:“要用水就用我水缸里的吧。”

行山无法,只好背过人去掉眼泪,一双眼睛每天都是又红又肿。

这时,两人已回了卞宅,宅内安静,后院里多了两排晾着的衣服,二楼一间偏西的屋子还亮着灯。

行山从柜子里抱出了一只木盒子,道:“那明天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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