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刚走两步，随厌凉凉出声：“终于舍得出来了。”

中间随厌依旧没抬一次头看她，他床边桌子上放了一沓文件，左手挂着点滴，边看边签字。

青城第一医院是本市唯一的三甲，医生护士多患者家属更多，大早上就开始吵闹。即便这里是高级病房，病患少一些，走廊里也多是匆忙杂乱的脚步声。

人咽气了。

贝梨一口老血闷在喉咙口，还要她喂？？

贝梨一打开门，恰巧碰见斜对门有个病房门敞着，医生护士推着病床急匆匆往电梯口跑，床上老人的手在推动的过程中从被子里晃出，无力地垂下，随车的走动轻轻摇着。

一杯水被他一滴不落地喝完。

随厌这回眼皮动了动，不过是垂下去看嘴边的水杯，停了两秒，倾身张嘴含住杯边。

贝梨硬着头皮出去，尽量放轻脚步不出声音，准备在他眼底下光明正大开溜。

贝梨心口窝了气，“你！”

就算中间有落魄，贝梨也算是被人捧在掌心金枝玉叶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被人哑巴似的闷声逼着亲手伺候，就算对他再怎么有愧疚，心里也不舒服，忍了忍，没忍住，讥讽道：“断臂还是没手，狗一样吸水喝。”

贝梨：“……”

“明知自己不能吃辣，也尝出来洗过的排骨依旧辣还吃，我有责任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随厌嘴唇微动，将杯口的水吸进去，喉结滚动，吞咽声在安静的病房内响起。

听见开门声，男人转头朝她看过来，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走到病房门口开门离开。随厌翻了页纸，眼皮都没动一下。

罢了，就照顾他到出院。

去水房接了水，回来又好心给他洗了杯子，贝梨把热水倒上，吹着气晾温。

她心里的负罪感渐渐加重。

随厌：“渴了，给我倒杯水过来。”

他牙齿磕在玻璃杯边下压，贝梨不想亲手喂，暗暗较量着往上抬手不让他如意，但手腕的力道没他的牙齿大，被迫下弯，他咬着又不敢硬拔洒一床水，最后杯口倾斜地对着他的嘴，“咕咚”喝水的吞咽声连绵不绝。

贝梨回头看一眼关上的门，透过探视镜，能看见随厌在悄悄抬手揉着自己的胃，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

贝梨瞅着随厌苍白的脸和干到起燎泡的唇，又想起他昨晚说的话，迟疑片刻，终归是软了心，去柜子那拿茶杯给他倒水。

等水温了，贝梨端过去递到他嘴边，“温的，喝不喝？”

水壶很轻，她用大力气拿起来时差点闪了胳膊，贝梨晃了晃，没听见水声，她瞅了眼一旁的烧水壶，但随厌现在就要喝，烧明显来不及。

贝梨脚步一顿，僵硬转头，见他姿势依旧没变，也没抬头用他那双现在铁定凉薄讥讽的眼神看她，便准备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这回随厌没瞎吭气。

随厌：“饿了，请贝小姐准备食物。哦，提醒一下，我现在只能吃一些流食。”

但是以后再想让她给他点一次吃的东西，呵，天方夜谭。

随厌总算抬头用正眼看她，只不过眼里是同样的讥诮，唇角甚至弯了抹不在意的笑，“能让贝小姐亲手伺候，我也算是第一人了吧。”

“有手不会自己喝吗？”

去，还是不去？

贝梨拎着水壶出去，“我去外面接水。”

贝梨之前软下来的心完全被他这一系列不知趣的行为炸成沫渣，冷笑道：“自己准备吧，我掏空家底儿给你付了医药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恼着怎么不晚一会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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